崔幼柠默默抱住亲娘。
被女儿抱着,孟国公夫人泪水滚滚而落。
今夜女影卫识趣地没有留在屋中,只在外头守着。孟国公夫人哭了会儿,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示意对方将自己松开。
她拿出一本册子来交给崔幼柠:“虽你已承过陛下雨露,但这些事我还是得教一教你。陛下再疼你,也终归是君王,你温柔似水些,才能拴住陛下的心,多得些恩宠……”
崔幼柠翻着这册子,俏脸一点点变红,想说自己不温柔时宁云简就已混账成那个样子,若还要用这册子上的花样去勾他,怕是得日日下不来床了。
她暗叹一声,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乖乖应下。
第二日天边蒙蒙亮时宫中女官便已到了孟国公府侍奉崔幼柠梳妆打扮。
崔幼柠俏脸白里透红,素日不常抹胭脂,顶多只涂些口脂,但今日大婚,自该画得再娇艳漂亮些。
几个女官知晓这位女主子有多得陛下看重,一个比一个恭敬体贴。
崔幼柠瞥了眼女官呈上来的婚服凤冠,不由怔了怔:“这是不是太奢靡了些?”
一生只穿戴一次的东西,婚服和凤冠上那些数不清的昂贵耀目的金玉珠宝也就算了,届时可卸下来用在旁的地方,但婚服上光是那凤纹牡丹所用的金线数目便已够令人震惊了,更别提这华美繁复的做工和珍贵到寸锦寸金的料子。
还有难怪要几大百绣娘和金匠才能赶出来。
为首的女官脸色不变地扯着谎:“娘娘多虑了,婚仪中的每一项都是在规制中的。”
崔幼柠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官。
这婚服凤冠都快亮瞎她的眼了,竟还在规制中?
女官恭顺地低下头。
陛下后宫只有娘娘一个,又未曾张罗过选秀,寻常亦不喜宴会歌舞,已是历代皇帝中最勤俭的一位,不知省下了多少银两,是以虽陛下执意要在吉服这一项逾制,文武百官都只当看不见。
终归陛下政绩摆在那儿,一生一次的帝后大婚想要办得隆重些,又有什么妨碍?
女官簇拥着崔幼柠,恭顺地为她穿好吉服,戴上凤冠。
崔幼柠用了些栩儿备下的软酪,忽闻腰间束着红绸的婢女进来禀报:“娘娘,陛下已来接亲了!”
大婚当日皇帝要亲自来接皇后,是孟府上下昨日便都知晓了的,但此刻听闻天子当真来了,府里所有人连带宾客仍都觉得兴奋激动。
宁云简既然到了,崔幼柠便该出门了。
她接过女官呈上的凤衔牡丹团扇,被人稳步扶出卿柠院。
整个孟国公府四处张灯结彩,宾客的恭贺声远远传来,喜庆得不得了。
崔幼柠终于开始紧张,待走至前厅,见到那身穿一身大红喜服,头戴冠冕,面如冠玉、俊美无双的帝王,更是生出拔腿就跑的冲动,却知若真逃了,宁云简怕是得当众把她逮回来,此后至少五十年,今日婚仪都会成为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定了定神,走到宁云简身旁,与他一起向孟国公夫妇敬茶。
宁云简是皇帝,向岳丈岳母敬茶这一环本该省去,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那些大臣的,竟将此节留了下来。
但孟国公夫妇自是不敢坐受天子敬茶,忙站了起来。饶是如此,也已叫孟国公夫人欢喜到落泪。
拜别孟国公夫妇后,崔幼柠听见一声低哑的嗓音:“阿柠。”
她将团扇偏了偏,低眸看向他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
修长玉白的手中正握着红绸一端,接过这红绸,被他牵着出门,此后便是他的妻了。
崔幼柠心跳如雷,却见宁云简的指尖在自己这短短的注视间竟已开始发颤,忙伸手接过来。
她被宁云简牵出前厅,步步走出府门,扶入华贵的婚车。
宫卫早已将道路清好,四位将军护于婚车四周,前后两端都是浩浩荡荡的守卫军,婚车与护军中间,是数百个抬着一担担嫁妆的孟国公府府卫。
两侧围满了百姓。从孟国公府到宫门外的一路上崔幼柠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高呼声,是百姓恭祝帝后鸾凤和鸣,鸳鸯比翼。
崔幼柠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到的紫宸殿,又是怎么同宁云简结发合卺的。
直至宁云简去而复返,女官们和栩儿都识趣退下,一只骨节匀称的手将她那柄遮面的团扇拿走,那张盛世俊颜出现在视野中,崔幼柠才终于回神,攥紧衣袖,轻声唤了句“云简哥哥”。
宁云简怔然看着眼前云鬟酥腰、仙姿玉貌的新娘子,心跳快得似是要破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