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怔然,循声看去,一人从婆娑树影后走来,身形清矍,气度萧肃,月光映亮锐利眉目,正是岑元柏。
周嬷嬷吃瘪,脸皮涨紫,忍耐道:“岑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岑元柏走上来,自知这仆妇是奉庆王及王妃之命,要把岑雪领去府里,论理说,岑雪是该往那儿走一趟的,可是逮着危怀风在时来请人,那边的意图明显叵测。
“今日佳节,我已约好小女与准女婿一块逛灯会,赏夜景,王爷好意,改日成全。李叔,送客。”岑元柏压着心里的火气,一口气说完,不给半分余地。
周嬷嬷半信半疑,满腹不甘,还待再争,岑元柏厌烦地给了管家一个眼色。管家忙来善后,派人收下生辰礼,再请周嬷嬷一行离开。
周嬷嬷脸色铁青,拖延半晌后,愤然离去。
“谢爹爹解围。”岑雪意外而动容,松了一大口气。
危怀风颔首一揖,内心感动。
岑元柏目不斜视,越过两人走上石阶,发现后面没人跟来,回头催道:“走啊。”
第99章 庆生 (三)
岑雪万万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竟会和岑元柏、危怀风两人同时走在大街上,逛灯会, 赏夜景。
江州素来有“淮南盛都”之称, 人口多, 城市大, 极其注重风俗, 每年的上元佳节, 城里都要燃灯三夜, 街头巷陌,酒楼画舫,处处火树银花,红飞翠舞, 盛况堪称一绝。
三人从岑府里出来时,大街上已是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在五彩斑斓的花灯底下, 鳞次栉比的摊铺前挤满游人,吆喝声不绝于耳。岑雪走在危怀风身侧,目光转动时, 发现原本走在一旁的岑元柏已落于后方,不再与他们并排, 忍不住偷笑。
“笑什么?”危怀风的声音很快落下来。
“你说,我爹跟着我们一起出来,是因为要做戏给庆王看,还是因为当真想陪着我们逛一逛灯会?”岑雪莞尔, 回顾岑元柏走出岑家时的表情,越想越有趣。
危怀风想了想, 道:“都不是。”
“那是什么?”岑雪稀奇。
“是要看着某个混不吝的臭小子,以免他的宝贝女儿被欺负。”危怀风一本正经。
岑雪忍不住用胳膊肘打了他一下,危怀风笑,余光往后瞄,果然与藏在斜后方监视的岑元柏撞上,忙咳嗽一声,转回眼来。
“别闹。”危怀风压低声,严肃说,“你爹在后面看着呢。”
岑雪被他这反应逗得更想笑,收回胳膊后,人端着走,语气则往上扬:“他看着,你便不敢欺负我了?”
“我何时欺负过你?”
“那你怕什么?”
危怀风结舌,眼看向她,目光在那笑起来的嘴唇上一停而闪,下午喂她吃汤圆的画面在脑海里复苏,喉咙不觉干燥起来。
岑雪没听见回答,抬眼看他,视线一触,竟差点被他烫着。危怀风及时闪开,又咳一声,佯装镇静,道:“怕……他老人家信不过,又在心里扣我两分,下次再登门,我连见你一面都难。”
岑雪眼神微动,移开眼后,倏而道:“可我看你今晚在他心里分数不低呀,不然,他何必为我们解围,又亲自陪伴,让我们可以尽情地在这里逛灯会,赏夜景?”
危怀风回想岑元柏今夜在家宴上的反应及态度,委实难以置信。岑雪心念起伏,倏而伸出手指,在他掌侧一勾。
危怀风整个人一颤,余光下意识往后瞄,碰壁以后,手掌往旁侧躲开。岑雪又勾过来,手指细细一根,葱似的,指尖温软,在他粗糙的掌肉上一划,电流瞬间袭入心口。
“成心的?”危怀风干脆握拳,咬牙。
岑雪发现自己特爱看他这气急又无奈的模样,忍着笑道:“你以前不是说,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哥哥牵妹妹天经地义。怎么,我爹在后面,你便不敢了?”
危怀风愈发能听见齿间磨动的声音,要不是背后有那一双审判之眼在,别说是牵手,更孟浪的事他都想做出来,奈何身旁这人非但不体谅,反而来戏谑他。
“哥哥牵妹妹天经地义,未婚夫亲未婚妻也是天经地义,你敢让我亲一亲吗?”危怀风头微微低下来,声音喑哑,就落在岑雪耳上。
岑雪鬓角一热,哪能想到他这样无赖,顿挫间便被反将了一军,不甘心道:“那是夫妻间做的事情,未成婚而亲吻,才不是天经地义。”
“哦,那都亲了几回了,怎么办呢?”
岑雪气急,又用胳膊肘打他,危怀风这回没躲,任她发作着,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岑雪听得越发脸热,收手道:“你不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