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唐韫修先开口了:“殿下的心在何处呢?”
赵瑾便陷入了沉默。
给她按着的手却没有因此停下。
“同殿下的这门亲事,是我强求来的,”这位俊美的驸马轻叹道,“哪怕是殿下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可若是因为我让殿下不开心,殿下让我如何舍得?”
赵瑾没见过这种以退为进的人,或者说,没见过这样极限的。
那张脸上的神情,最是能惹起女人的怜惜。
“与你没关系,”赵瑾道,“是我自己在想事情。”
唐韫修:“可是那聿坤说了什么让殿下不高兴的话?”
赵瑾却是摇头,“也同他关系不大。”
只是一种,她在这里活得越久,就越真情实感感受到的不公,哪怕她身为皇室最尊贵的公主也无法避免察觉到的歧视。
是的,歧视。
这种根深蒂固的社会观念让人无力,观念的改变,甚至需要数百年的时间去努力,更何况,如今众人将其当做为寻常。
最直观的便是,赵瑾从这一世出生时便能记住的长吁短叹,她如今的生母,尊贵的太后娘娘,在长子登基为帝后,惋惜二胎并非皇子。
哪怕赵瑾不在意这个皇位是谁在上头坐着,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路走来,处处见到的,都是这样的歧视。
母后在惋惜,帝师在惋惜,甚至连宫外的徐老都在惋惜。
生而为女,似乎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一般。
就连出宫,皇子到了年纪便可出宫,公主却还得嫁人才能入住公主府。
赵瑾对自己的驸马没有意见,说句实话,唐韫修比她想象中要合心意得多。
公主不开心,回到公主府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去沐浴了,原本信誓旦旦要等婶母回来的唐煜小朋友已经睡下。
而驸马爷,很快又召来了今日跟着赵瑾出门的侍卫。
他问:“今日在悦娱楼时,那聿坤都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话?”
公主府里的侍卫有一部分是宫中赏赐的,还有一部分也是二人婚后才雇来的,这部分人,自然是认两个主子的。
“回禀驸马爷,那禹朝当着公主的面骂了好些难听的话,说殿下不过区区一介女子,就算是公主,也不过是相夫教子的命,还说……说陛下不是个男人。”
说这话时,那侍卫陡然跪下,低下了脑袋,直接贴地。
其实原话更加难听,那聿坤世子确实是喝醉了,一开始兴许只是想尝尝武朝女子的滋味,听闻悦娱楼的姑娘,个个都是花魁的姿色,也没想花钱,仗着自己是外邦使臣,想直接闯入姑娘的闺房。
结果不曾想这女子竟然是砸钱都睡不来的,更是让悦娱楼的侍卫挡在了跟前。
因为草原那边的男子大多高大魁梧,禹朝人骁勇善战更是刻板的观念,武朝的百姓们对外邦人向来是有一定的忌惮的。
从前的使臣在京城内,也有仗势欺人的,只是负责接待的官员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然而现在没等来官员,等来了一个较真的华烁公主。
唐韫修问了几句话后,便让人走了,还不忘嘱咐一句:“今晚听了什么话,都忘了。”
侍卫似乎明白唐韫修的意思,顿了一下,立刻点头:“是。”
眼下赵瑾还在浴室,唐韫修却看着屋内的烛火陷入了沉默。
那位禹朝的世子,估计是走不出武朝的京城了。
武朝确实是礼仪之邦,但皇帝的威严,依旧不是谁想冒犯便可以的。
唐韫修垂着眸子,想的却不是那禹朝的世子,而是赵瑾。
从前成了亲的兄长偶尔在书信中抱怨夫人性情的反复无常,言语间皆是幸福与苦恼,如今到了自己,确实也是如此。
然而捉摸不透的人心,也同样是让人心底难耐。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身着素衣的华烁公主顶着一张白净的脸踏了进来,发尾有些水汽。
身边也没跟着人伺候着,唐韫修便下意识走了过去,结果被她推了出去,“天色已晚,快些洗漱。”
“……”
唐韫修看不透赵瑾。
但这一夜倒是过得风平浪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般。
然而第二日一早,朝堂就炸开了锅,原因是禹朝的使臣直言被他们的嫡长公主殴打。
“华烁公主胡搅蛮缠也不是第一日了,”有人站出来道,“从前都是小事,如今却是直接闹了这么一出,传出去对两国关系必然造成影响,陛下此番该严惩华烁公主。”
朝堂之上,最不要命的其实一直是文官,这点甚至能得到历史的佐证,尤其是在皇帝高压线跟前反复横跳这一点。
事关两国,兹事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