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既然我是你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要在一起?”简玉酌咬紧牙根,“你对我真的是情爱吗?墨竹,感情不是过家家,你才十三四岁,只是误把亲情当爱情了而已!况且——”
他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愈发的苍白。
“只有亲人才会永远在一起。”
悬崖口的背叛给这句话狠狠扇了一耳光,但简玉酌强行让自己忘记这件事。
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
山道安静得只闻虫鸣。
少年清瘦的身影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颓了下去。
良久,他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恢复成简玉酌第一次在北境时看到他的那样,面无表情。
“我知道了。”他说。
没有称呼,没有情绪,仿佛只是一个重新回归了正常的机器,总算让主人省去了诸多的烦扰。
简玉酌扯了扯嘴角,最终也没有拟出一个笑容。
他在寒风萧瑟中看着对面立着的人影,张了张口,说出的却是:“我要去找孩子,你要过来吗?”
容墨竹迟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简玉酌便调转了头,转身的一刹那,被骤起的风沙迷红了眼。
风太大了。
他在三十米开外的草丛中捡到了被用作祭品的女婴,脖子上挂着名号的牌子证实了她的身份——
真好命,是被歹人夺走的翠漾。
但也很悲惨,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要受这无妄之灾。
简玉酌弯下腰,拾起小孩的时候,丛林里射过来一道劲风十足的箭。
系统播报危险的一瞬间,简玉酌却被疲倦席卷了身体。他不想躲了。
仔细想来,报仇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从来就没为自己活过,如果没有简凝那一推,他恐怕还要在父母的期待下,再艰难的活下去。
就这么结束吧——
砰!
用力到碎石的力气将简玉酌狠狠撞倒在地上。
他倏然抬眸,才发现少年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冷漠如冰。
容墨竹的眼睛是红的,里面盈着水光,那箭从他的肩胛骨穿过,不知有没有穿透更深的伤。可简玉酌知道,眼底涌动的泪光不是因为痛。
而是因为他。
“对不起。”他跪坐在地上,紧紧搂住了少年。
“我不喜欢你了。”容墨竹抬头望着残缺的月,破碎不堪的重复道,“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好,好。”简玉酌用力揉捏着他后颈上的软肉,心口是窒息的疼,“都是我不好。”
他又哪像表面那般收放自如?
明明推开的人是他,可情绪决堤的人也是他。
疼痛像密密麻麻的点,将他整颗心脏镂空,他用力抱紧怀里的人,自嘲的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相拥了吧。
那就拥得更久一点。
*
回到白石镇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简玉酌停在熟悉的客栈前,恍然想起一个问题。
当初他匆匆进城,急着要找一个落脚点去救容墨竹,因此根本没有仔细挑客栈。
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就挑中了紫离的?
[因为是本系统给你指路的啊。]系统轻声叹息。
“所以镇内只有紫离的客栈能用,对吗?”简玉酌微微皱起眉。
[好像是的。]
所以,跟他们一起进城的慕容睿,究竟去哪了?
简玉酌眼底掠过惊疑,待容墨竹看过来时,他收起所有情绪,在客栈的深红漆大门上叩了两下。
片刻,门开了一道缝。
狭窄的门缝后只露出一双无机质的眼睛,简玉酌凝着对方空白表情的脸,道:“找你们老板,问还能不能借宿。”
吱呀。
门开了,门后的人却消失了。
走前黑漆漆的堂室内点了两根滴着红油的蜡烛,微弱的光线将供着的神像照得诡谲莫测,简玉酌还是踏进门才发现,紫离竟然还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
除了十指上缠着数不清的透明丝线,和走之前没任何区别,看起来连翻身都没翻一下。
“紫离?”简玉酌犹豫的轻唤一声。
摇椅上的人没动。
反倒是躺在简玉酌怀里的小翠漾发出了咿咿呀呀的笑,在安静的堂室里听起来恐怖效果拉满。
“啧。”紫离刷的掀开眼帘,怒目而视,“你是去百烨山还是去百善堂了?”
百善堂是专门用来收容孤儿的地方,有想要孩子但又不想自己生的,可以直接去百善堂花点灵石买;而没在百善堂被“卖”成功的孩子,则长大后要在百善堂打杂。
简玉酌清俊的脸上难得显出不好意思来,舔了舔唇,周旋道:“路上捡的,总不能弃之不管,等得空了就放百善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