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昨晚在房间里待过。”
“你不是也有一支吗?”辛阮明知故问。
果然回应他的是黎燃震耳发聩的沉默。
“呵。”
辛阮轻笑一声,接过黎燃手中的打火机,丝毫不介意他的沉默,“忘记了,黎总最厌恶人抽烟,又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呢?”
辛阮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他刚摸到门把,便听身后传来了声音——
“我可以接受。”
像是一句没头脑的话突然闯进罩着玻璃的世界,玻璃罩中的辛阮微怔,手下动作也随之一顿,便听身后那个声音又道:“如果是你,我可以接受。”
辛阮回过身来,直直望向黎燃的眼睛。
后者神色认真,开口解释——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可以接受一切,包括烟酒。”
包括从前种种的不屑,那些向来嗤之以鼻,难以忍受的恶习,现如今他可以全然接受,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我可以接受你的一起。
“所以呢?”然而辛阮却是听笑了,“我要感恩戴德,感激黎总对我的宽容与隐忍?”
化妆间最外面那张镜子上的白炽灯还亮着,清晰地映照着辛阮的侧脸。
他明明弯着唇角在笑,然而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与嘲讽。
“我当真是好奇,黎总眼中的我,究竟是怎么样的?”
“烟酒不离?”
“一身恶习?”
辛阮依旧在笑,可眉眼间却是积攒了越来越多的失望与冷漠。
黎燃读出了他的冷漠与自嘲,他想说不是,可一张嘴却是像被浆糊一样黏住,开不了口,说不出否认的话语。
“你以为,你说接纳我的全部我就会很感动很欣喜吗?”
“很抱歉,你以为的错了。”
“我不需要谁自以为是的接纳。”辛阮一字一句,亮明自己的态度。
“我不喜欢喝酒,一点也不喜欢,但是工作上的应酬要求我不得不喝,我不会抗拒,选择接受,仅此而已,至于烟……”
提到香烟,辛阮笑得更是美丽。
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烟了。
他本就没有什么烟瘾,抽烟只是解乏解困的一种方式而已,离开黎燃后,他似乎少了诸多的烦恼,连带着烟都少抽了许多。
所以那支曾经尤为珍重的打火机才会落在柜子的最深处,静静吃灰。
“说来你也许不信。”辛阮终于再次开口。
他言笑晏晏,眼睛越过黎燃,看向他身后的镜面,颇为感慨地说出那段最是不堪回首的时日。
“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抽烟最凶的时候。”
因为那个时候太在乎你,所以让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被人带走阳光,最难过不堪的日子里,是尼古丁慰藉了寝食难安的灵魂。
好在如今,他的世界已经恢复了晴朗。
辛阮依旧是浅浅的笑容,像是在说别人不堪的经历般。
而黎燃却是看着他的笑容,瞳孔微震,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一直以为烟酒是辛阮的喜好,于是自以为大度地接受了自己并不看好的嗜好,却从未考虑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对不起。”黎燃哑着嗓音,艰难地开口道歉。
道歉的话语一旦开口,便像是决堤般,滔滔不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喃喃着,犹如一只无头的苍蝇般,疯狂地嗡嗡道着歉,刚才还吐露着坚定光芒的眉眼,也越来越黯淡,一如他变了的脸色般。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始作俑者便是他自己。
因为自己带来的困扰,所以才需要香烟麻痹受伤的疼痛。
可笑自己竟然还有脸跑到这儿,对着辛阮说出不在乎他抽烟喝酒,愿意接纳他一切的习性。
他以为他愿意接纳辛阮的一切是进步了,却不曾想他早已陷入偏见的泥潭中,囹圄其中,泥泞缠身,却还在同人讲着自以为是得认真与深情。
“是我不配同你说这样的话,对不起。”
黎燃的最后一声抱歉,喑哑不堪,犹如粗粝的砂砾般磨着人的耳朵,听得人难忍难耐。
辛阮也不例外,他偏了偏头,认真地问道:“你不觉得你道过太多的歉了吗?”
“……是啊。”黎燃嗓音依旧沙哑,“曾经的错事太多,所以只能道歉。”
“遗憾的是,还从未得到过你的谅解。”黎燃苦笑一声,眼中尽是晦涩。
“所以,你觉得我该原谅你?”辛阮表情不改地反问。
黎燃再次陷入沉默的沼泽中。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然而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给予了辛阮太多的伤害,却无力也无处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