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一顿,不明白路霖为什么要提起小时候的事,明明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他也快忘了。
路霖又接着说道:“我那时很后悔,不应该怂恿你逃出去,如果不是因为那样,或许你也不会受伤。你人生之中所受到的大部分的苦难好像全部来自于我。”
季司闭上眼,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他那时候对于事情的看法十分极端,觉得能活着似乎也不是多好的事,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被绑架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要逃,不管会遭遇什么事,就算他不能自保,但他至少能够在事态发展到无法控制时首先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要有任何可以使用的道具,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咽喉。
是路霖怂恿他,让他一步一步去寻求生的希望。
要被丢下海时,他心里没有恐惧,要说有的话大概也只有不甘心,明明是第一次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那一次以为必死无疑的,可入水的瞬间,海水灌入耳朵,他却依旧听到了另一个入水的声音。
那样清晰的,撞破了他心里的防线。
他的命是路霖豁出命救回来的,他那时心里虽然有怨怼,但却是平生第一次觉得活着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第一次受到不含任何目的示好,也是第一次愿意相信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那样毫无保留的,不要求任何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
但也正是这样,在多年以后的现在,他们的每一次相处都带着利用和欺骗,彻底推翻了小时候建立起来的毫无猜忌的信任,才会觉得那么讽刺和难以接受。
“现在说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吗?”季司睁开眼睛,眼底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遗憾和痛苦,“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永远回不到那个时候。”
“是,但你甘心吗?”
季司看向路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甘心?我甘不甘心有用吗?”
“当然有用,”路霖抓住季司的手,“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我,那你受的委屈不都白受了吗?你最应该的不是应该让我补偿你,尽情地使唤我,让我把所有你受过的伤都还回来才对吗?这才符合你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当我的仆人是吗?”
“是。”
“你知道当我的仆人意味着什么吗?”季司抓住路霖的下巴,轻轻抬起他的脸,“只有我让你做事的份,我做什么你都不能持有任何意见,也就是说,即使我在你面前跟别的人在一起,你也只能看着,不准有任何越矩的行为。既然是报复的话,也该做到这种程度才对吧。”
“是,”路霖看着季司,笃定道:“但你不会这么做。”
季司睫毛微微一颤,心脏再一次受到重击,哑着声问:“为什么?”
路霖目光坚定,回答道:“因为你不会允许别人碰你,你不会允许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对你做任何亲密的行为,即使是为了气我。”
季司猛地别开眼,重重喘了口气说:“你还真是自信。”
路霖步步紧逼:“如果不是的话,你不会移开眼睛。”
季司无话可说,路霖真是把他拿捏得透透的。他无法容许任何人触碰他,他有洁癖,他觉得脏,任何人的触碰都令他难以忍受,如果非要那样的话,他宁愿去死。
一直过了很久,季司才收回了被路霖抓着的那只手,说:“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仆人。”
“这样啊……”
季司以为路霖多少应该放弃了,谁知他又紧跟着说了一句:“那就当你的追求者好了。”
季司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满脸“你在说什么鬼话”。
“再回到刚才的话题,你想想,我们明明从小就认识,算起来也有十六年了,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连一年都没有,我们人生中大部分的宝贵时光都被浪费掉了。”
路霖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了眼窗外,暮色沉沉,昭示着一天的时光即将走到尽头,可人生又有多少天呢。
“到现在还不算太迟,还来得及,只要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利用仅剩的时光,而不是像过往那样蹉跎时光,等到七老八十了再来后悔。”
季司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床沿,说了句:“我不会后悔。”
“不,你会的,”路霖十分笃定,“因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我,所以你一定会后悔。如果注定要后悔的话,为什么不把这一切提前?趁现在还来得及。我没有非要你现在就答应我,我只是想要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季司问:“什么机会?”
路霖看着季司,认真地说:“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