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她不满地跺了跺脚,看清来人后又立刻消了眉间怒气,亲昵喊道,“二哥,你来啦。”
透过眼前遮着的银红薄纱,我见身侧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金色的蛇瞳里挟着寒霜似的冷气。
伽萨换了身玄色长袍,自左肩往后用金线密绣一条人面蛇妖,蛇妖眼上不知镶了什么奇石,在夜幕下莹莹闪烁着光。他将银白长发束起成冠,额上一颗金绿狮负与蛇眼奇石交相辉映。
只是他面上似乎很是不悦,一改以往的轻俏颜色,眉宇间凝着一股怨怒。
伽殷躲在他身后冲我吐了吐舌头,不安地搅着双手。
怨怒威压过来,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伽萨缓缓伸出手,捏住了绯纱的一角挑开,仿佛揭去新娘的盖头。
我仰面直视着他,看他将那团金鲫尾鳍般的薄纱在手里团了团,塞回伽殷手里,随后夺去我手中的甜酒,灌进自己口中。
他这是冲我生气?方才分明是伽殷自己凑上来,他舍不得怨自己的妹妹,就来怨我!
难怪伽牧说他心胸狭隘,我可算是见识了。
“嘶,好大的酸味儿呀。”伽殷倒是不恼,从盘上又取来两盏酒递到伽萨面前,“哥哥,你快多喝两盏甜酒压一压罢,这好好的夜宴都成醋宴了。”
伽萨并不理她的调谑,只向我道:“你不能饮酒。”
“多谢。”我敛衣坐正,只在口中道谢。果然是专横霸道,连自家王妹也不给旁人碰。我偏要逆着来,让他多呷几口醋才好呢。遂特意叫住伽殷,赞道,“伽殷公主一舞,可叫世间万千男子为之心神荡漾。纵使我在渊宫见过绝色舞姬,亦为公主舞姿而倾倒。”
伽殷托着酒的动作一顿,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她羞赧地望了望身侧的伽萨,推着他走了。
我特意探头看了一眼,伽萨面上似乎更加难看了。
“这酒菜都上了大半,二弟真是会挑时候,次次都想坐享其成。可惜这回,只剩下残羹冷炙了。”面对伽萨,伽莱亦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又将话锋对准了他,“失策啊,失策。”
“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将心思都放在酒肉上,未免也太目光短浅。大哥,你说是不是?”伽萨亦冷声怼他。
既然这兄弟二人都非善类,我倒是乐于看他们互相挖苦,便叫侍女又给我斟了一盏茶,就着桌上一碟盐酥花生仁吃得起劲。夜宴中炙肉多辛辣油腻,我恐吃了脾胃不适,故而都晾着,只挑了些可口清淡的蔬菜吃了。不过这一碟花生,我倒是很喜欢。
不多时,我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方要喝,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猛兽的吼叫,若雷霆在空中炸开,惊得我心跳一滞,半盏热茶都浇在了手上。
无暇顾及手上的灼感,我抬头看去,正有一队武士推着个巨大的铁笼行至中场。铁笼上罩着块黑布,几乎要被那野兽的利爪撕成碎片,铁笼亦被撞得哐哐响。
伽萨站起身,对面容失色的万明王道:“父王,儿臣今日巡视北境,在野原上猎得此兽,为献与父王,在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儿臣愿父王身体康健,长春不老。”
第18章 凶兽
那黑布应声而落,四处火光照耀下,铁笼里飞快伸出一只厚重的毛绒大掌,又被狭窄的铁笼辖制住,唯有一阵尘烟自间隙中腾出。森寒利爪扣在笼条上,顷刻压弯了那两根铁条。
一只虎在笼中躁动不安地徘徊,不时用身体撞击牢笼。见到人的那一瞬,它发疯似的在笼中挣扎嘶吼,其声震天动地,四周的篝火也闪烁摇曳起来。在场的宫奴都面露惊惧,我亦心生畏意。
幸好那铁笼坚固不可摧,不论它如何硬挣顽抗,最终都只在身上留下了累累血痕。
因那虎吼哮发疯,我一时有些不适,扶着额合眼休息。再抬眼时,座上的万明王亦有惶恐之色,然而两旁的侍奴不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忽地敛去恐惧,呜呜吐了些浑浊不清的话。侍奴即刻碎步小跑至伽萨跟前,谄媚进言。
我听不懂,却清楚地看到伽萨眉心一拧,抬头看向万明王。
“王说,想要饮虎的血。”礼官轻声道。
闻言,我猛然将目光投到那高台之上。羸弱垂朽的老人难得有了些精神,他努力探着身子,面上浮现出贪婪之色。
“是因虎血可滋阴壮阳么?”我生长在渊宫,对这些宫中禁药有所耳闻。宫内亦有传闻,先帝驾崩,便是因晚年荒淫无度且贪饮血酒,反而致使身体亏空,力竭而死。
可这万明王已是将死之人,饮此烈性之物不会叫他血脉偾张、即刻暴毙么?
况且他那样子,实在不像能行媾.和之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