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匀长地吐着气,静下心来听他的心跳。不知为何,每到这时总会觉得格外安心。似乎这样强大的声音能让我自始至终地意识到,有一个人陪伴在我的身侧。
“若是以后你变成小鸟,我也喜欢你。”我说。
“为何是小鸟?”伽萨问。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偷乐了几声才说:“你若不是小鸟,怎么会成天咕呀孤呀的?”
他顿时反应过来,一面挠我腰上的痒肉,一面道:“我这些时日和大臣们说得口干舌燥,一时习惯了不曾改过来,眠眠也这要笑我!”
我玩闹累了,缓了一阵子才道:“改不过来便不改了,你本来就是王,不必专为了我改个称呼。”
“要改,”伽萨抱着我坐到床边,“你我之间,我永远只是眠眠的夫君。”
“不离不弃的夫君?”我问。
闻言,伽萨垂下眸子望了我许久。他的眼神仿佛在细细描摹我的眉眼,又仿佛在透过我注视什么。久到我有的困意,打了个哈欠,才听他应了一声,“是。”
第143章 骚乱
万明的秋短,风一吹就临了立冬的日子。
宫里几个次等的小奴前后抬着冬衣箱子走,边走边犯嘀咕,“今年分下来的炭火都少了三成,回去又得挨师父两脚。”
“不是说外头的仗不好打么?”后头的小奴两手抬着扁担往肩上扛了扛,“晌午供的饭都少了,差点儿没抢着吃的。”
“打仗不还远着呢么?怎么宫里好似天要塌了似的。自我入宫到今日七八年,哪一日不是金银宝贝水似的往外流?要我说啊,”前头的小奴朝天上翻了个白眼,“就如今这位最抠,自己做了好人。那补贴城郊大营的钱看着是宫里送出去的,其实不还是从我们这些人身上刮下来的?”
后头的小奴啐了他一口,压低嗓音骂道:“你说这话,你自己不要命,别拉着我上路!”
“怎么不能说了?”转过角门上一条无人的甬道,小奴便忍不住道,“夏日里还知道给各处送些消暑解渴的汤药,这还没入冬呢,就开始克扣了。每人扣三成,可压在咱们上头的又有多少大人?层层扣下来,我这月的俸禄比从前少了七成,你说这怎么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银子要过师父们的手,”后头的小奴踢了他一脚,“你乱晃个屁!他们要剥掉一层,你还敢去豺狼嘴里抢肉吃不成?再多嘴,小心剩下三成也没了。”
前头的小奴颇为不满地嗤了一声,倒是闭着嘴把东西送到了几个一等内监的屋前。
“从前也打仗,就是没见过打成这样的。”卸下肩上的重物,小奴拍拍手往回走,“那时候不是一向只我们胜么?怎么今日不行了?”
“谁知道大营里养了群什么人呢?反正咱们只管做事,只管给他们供肉饮血。”先前愤愤不平的小奴突然转头扫了几眼,才神秘兮兮地挨过去,“哎,我听了个新说法。”
“什么?”
“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他附耳飞快地说了一句。
“你说这话……你又不要命了!”
“那不然呢?怎么咱们如今的王,还是二殿下的时候屡战屡胜,这时候就打得异常艰难了?”小奴满不在乎道,“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正说着,甬道上又多了个纤细瘦弱的人影。
“在这儿呢。”她轻快地走过去,腕上对镯叮叮当当地响,末了睨小奴一眼,“那话原是说笑时随口诌的,你怎么拿来给旁人乱说?”
小奴一愣,搓搓手俯身行了个礼,“原来是郡主身边的姐姐。”
金莺伸出手去揪他的耳朵,直到那小奴求爷爷告奶奶地求饶了半天,才松手。她一面在帕子上擦着手,一面道:“这些日子天天打仗,你们也该老实些。那银子给大营就给大营了,何必为这个说些掉脑袋的话?”
小奴伸手摸摸耳朵,嗅到一股极清雅的香气,忙点头哈腰道:“姐姐说的是,奴这也是被逼得没法子,嘴上念叨几句罢了,心中是万分不敢没有敬意的。”
“你知道就好。”金莺道,“以后这话也别说了,小心叫人听去。”
“是、是,姐姐这会子来是有什么要吩咐奴,还是郡主贵人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嗨哟,姐姐叫个小奴过来说声就是了,这么冷的天,小心冻着姐姐。”小奴的舌头像是被抹了糖水,又甜又滑溜地在嘴里滚起来。
“也没什么事。”金莺盯着他,又看看边上那个一言不发的,温声道,“郡主知道你们冬日里辛苦,自己贴了体己钱给你们发赏银,午后就在那边门处领。你嘴快,各处都传下去罢。”
“哎哎,是、多谢郡主,多谢姐姐!”小奴一听,面上满是喜色,忙不迭地就要给金莺行大礼。金莺却手摆了摆,借口有事回去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