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外人想夺走我的东西。
刚刚收好东西,外头忽而响起一阵飘渺的笛音。一晃神的工夫,一个男人从窗外滚进来。
我吓了一跳,害怕地抓紧了围毯,目光灼灼盯在那不速之客身上,生怕他是来要我的命的。
只见那人将脸上蒙的黑布一撤,露出张年轻俊美的脸来,如同石雕般精致浓丽。一双碧绿的眼瞳眨了眨,紧接着眼眶就泛起了微红。
“你……你……”我惊愕地看着他,四处打量了一下,他似乎不曾带刀来。
“主子!是我!”那高大的刺客向前几步,肩头的影子被背后明烛不断拉大,仿佛一座山向我压过来。
我呼吸一滞,疑惑道:“什么?”
我与他从未见过,他为何张口就喊我什么“主子”?
“是我,我是宴月!”他又上前几步,面上袒露出兴奋之色。
宴月?这个名字倒是很好听。我脑海中猛地一空,似是一根琴弦绷断了,随后便难抑地疼痛起来。
“我不认得你,也不是你主子。”我抱着头,痛苦道,“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主子?你怎么了?”见我如此,名叫宴月的男人蹲在我面前,举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他像是要抱我,又碍于我方才的话,空悬着手护在我身侧,却不敢真的将手心贴上来:“我是宴月啊,你把我从渊宫中带回这里的,主子,你不记得了么?”
什么渊宫?我不是一直在万明么?
我的头愈加痛得厉害,两耳嗡鸣起来,将颅内血液震得沸腾翻滚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记忆飞出来,却被牢牢封锁在内,两者蛮力对抗,将我折磨得裹了满身冷汗。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宴月终于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他关切地望着我,眉心流露出一股担忧之色。
“我不记得,我不认得你,我不知道。”那种浪潮冲刷之感重新显现在我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千百张口共同颂唱古调的嘈杂声,将我的心神肆意揉捏掰碎,重塑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在那团被毁灭的记忆中,我瞥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从我的种种记忆碎片中走过去,金色臂钏在火光中闪烁着夺目光芒,身上绣着金线的玄袍上,一对宝石镶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
那人面蛇扭动着长尾从玄袍上下来,一双眼睛从愤怒乖张渐渐转为哀愁叹息,最后同那道身影一起化为灰烬。
一旁的宴月仍在喋喋不休,仿佛真的与我相识已久。
“主子,二殿下你总记得罢?二殿下,二殿下呀!”
他每说一句“二殿下”,我的心脏便会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话。不多时,我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身子一软便从轮椅上跌落下来。
围毯松开,露出宽大衣袍下罩着的瘦骨嶙峋的腿。
望着那双只剩下皮包着骨的腿,我抽搐了一下,泪水就顺着眼尾淌下来。
我再也不能走动了。
虽然早已知道,可每当我不小心看见那双骨瘦如柴的腿时,还是不免心酸,也因此每日用围毯将它仔细包裹起来。
我的记性不好,连长平君的封号也记了许多日,时不时还会忘记。我的身子也不好,日日都要吃许多药,却怎么都不见好。
在这偌大的王宫里,我无亲、无友,无人与我听风声,无人与我话黄昏。
我连一副康健完好的身子也没有。
“主子……”宴月将我抱在怀里,眼圈比先前又红上许多,在他那张白皙昳丽的脸上呈现出日落般的殷红。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慢慢渡到我身上,带着一股暖气,融化着我心上的寒霜。
我贪恋地抱着他,泪水在他玄色的夜行衣上洇出几朵泛起水波的小花,随后慢慢止住了。
“你和我说一说罢,你刚刚提到的那些事。”我哽咽道。
见我恢复了平静,宴月脸上是藏不住的如释重负。他点头,正要开口,外头的人声突然沸腾了。
窗纸上映出明灭燃烧的火光,滚滚浓烟从烧穿了的洞里涌进来。
“走水了!走水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白天再修,阿门。
第59章 前尘
火势渐燃渐大 ,身侧高大的男人双眉微攒,极迅捷地站起身,抱着我便要往外走。
我拉住他的衣襟,看着那张被火光映成霞色的妖美面庞,抬手指了指柜子:“等一等,我有东西在那里,我想带走。”
宴月估量着火势,飞快地带我移至箱柜前。在我取出那颗蜜黄珠子时,他的眼瞳突然亮了一瞬。然而没等我再取出折扇与抹额,火舌已经舐穿了墙面柜底,凶兽探爪般燎过我的指尖,转眼间就鼓起一溜肿胀的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