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糖。
余夕琛的思想渐渐飘远,他紧紧攥着这颗糖,忽然就笑了。
自从他没有去学校之后,朋友都和他渐行渐远,他们开始没有共同语言,甚至一个月都见不了几面,余夕琛成为一了个人。除了今天这小孩子和他聊天之外,他基本上一个月都没开口了。
闹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伸出手,往左上方拍了两下,没拍到,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他叹了口气,失明的日子真的很不方便,什么都看不见,会让人有一种由心底散发着恐惧感。
该喝药了。
爸妈给他看了很多医生,中医西医都有,中药和西药混杂在一起喝。口腔里面只有苦的味道,余夕琛不喜欢。
实在苦的不行了,他才惊觉手中还攥着一颗糖。他来回倒腾了几下,撕开了外包装。好吧,至少市民拆这种东西,还有一种盲盒的感觉,他苦中作乐的想。
口腔里面被一股甜味入侵,冲散了直钻心底的苦。
草莓味的。
很甜。
在余夕琛的眼睛还好的时候,他经常吃,吃到甚至有些腻,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草莓味的糖了,太甜了,甜到让人发苦。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他再也没有能力自己一个人去不远处的小卖部买上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他突然就很想哭,缠在眼睛上的丝带被泪水打湿 。
可能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就是那么让人感动吧。
不,他和那个小男孩是朋友了,他的朋友给了他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从那之后,余夕琛开始疯狂的迷恋甜味,哪怕尝到腻,也还是打心底的喜欢,一部分是因为他对那种苦的深恶痛绝和打心底的害怕,另一部分是他刚刚交了没多久的朋友,就他一个人在他最害怕的时候,递给了他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药物的苦味和糖的甜味混杂在一起,余夕琛终究什么都吃不出来了。
自从生病之后心灰意冷的他,突然又有了期待。
那个小男孩说他会经常来找他玩的,那么他就等着,等着他来找自己。
他终于又有可期待的东西了,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回,他终于可以有等待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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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那天晚上,父母回家的时候。余夕琛第一次主动开口说了今天的事情。
父母就经常叫他去外面交个朋友,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的沉默,爸爸妈妈就很担忧,费尽一切心思的让他出去转转。余夕琛本来以为他们会为今天这件事情而感到高兴。
想不到妈妈率先发火了,“我说你不要乱跟人搭话! 那是陌生人,陌生人,你怎么知道他偷没偷东西?”
他愣在原地。
母亲愤怒的教训仍然在耳边继续,“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哎呀,我说你这个人,这看人家都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母亲叹了口气,往沙发上重重一坐,唉声叹气。
“你们不是叫我去交朋友吗?”等到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他才敢小声开口。
不成想这一句,又把刚刚熄灭没多久的怒气激起来了,“我让你交朋友,是让你交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吗?还比你小一岁,你要真的就学习好的呀!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你现在看不见,你就要更加努力的学习,不然以后怎么办 。”
等气发够了,她的声音在逐渐柔和下来,几乎称得上是苦口婆心,她摸着余夕琛的脑袋,“怎么不去找平时的朋友玩了?”
余夕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的回答,“他们和我绝交了。”
一双手重重的向后脑勺上一拍,他被拍的往前一倒,黑暗之中,他伸出手慌乱乱摸,手掌触碰到了茶几边缘,没有任何保护,也没有任何准备,碰的生疼。
“你为什么和他们绝交!”母亲失声冲他喊道。
余夕琛在心里默默的想:是他们和我绝交的。
直到那尖锐的尖叫传来的时候,他才迟钝的发现自己好像把心声说出来了。
他听到一声很小的啜泣声,母亲哭了。他蹲坐在地上,用手背一下一下的抹着眼泪,“你又犯什么事情了?才让他们和你绝交的!”
安静了,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只剩下一下又一下的抽泣声。他没有说话,他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想象出他爸爸在抽烟,脸色肯定不好看,下一秒就要发话来骂他了,母亲呢,就坐在地上,用一种很复杂,很担忧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喜欢这样。
不过他看不见了。
也就无所谓了。
余夕琛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的,他十分麻木的听着那些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