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我来……”
紫燕冲她眨眨眼,晴秋叫她拉着,出了花厅,往旁边耳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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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屋子,进来罢,随便坐。”紫燕推开门,招呼道。
晴秋在地上圆杌上坐了,看着紫燕翻箱倒柜,噗嗤一笑:“找什么体己呢,你那箱笼里有什么,我还不知道”
她们因在一处吃睡三年,各自都熟悉得底儿掉,因此关起门来说话也没多讲究,紫燕也是如此,只听她回了一句:“比不得你的,都是鞋垫子!”直叫晴秋兀自笑了半晌。
紫燕拿了个小包袱出来,放到桌上,解开来,从里头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
晴秋怔楞地接过,颠了颠,光凭手感就能察觉到是碎银角子,倒出来一看,果然是。
“我这屋里没有戥子,你回去自己称一称,不过肯定错不了,有一两多。”
晴秋捧着银角子,满脸纳罕,忽巴拉的,给她银钱做什么
“你傻了,这是焕春给你的!”紫燕笑道。
“焕春”晴秋睁大眼睛,心里雀跃,忙问道:“你见着她了,什么时候她怎么样”
晴秋摇了摇头,“没有见着,她走的时候老太太不是嘱咐过了嚒,不叫她往城西来,恐怕是为了跟二老爷避开罢……是一个城防官送来的,送到刘嬷嬷手上,一共有二两碎银子,说是先各还咱们一人一两,剩下的,等攒够了再来还。”
这真的是……晴秋攥着钱,无知无觉地拨弄着,口里叹息:“欸,这钱还得够久的,我是说,她得花多少功夫攒了这些也不知道她这两年过得怎样。”
紫燕想了想,挑眉笑道:“应该还不错,那个城防官瞧着身高五尺有余,相貌堂堂,谈吐嚒也文绉绉的——”
“这又跟焕春没干系!”晴秋抢过话头,嗔道。
紫燕看着晴秋,啧了一声,没在言语——这二子。
……
晴秋还在怅然,那厢曲嬷嬷已经出来了,正立在廊檐底下,让李氏留步。
晴秋抬头,看了紫燕一眼,紫燕抿抿唇,直等曲嬷嬷走了,才一掀帘子,让晴秋走出来。
李氏见了晴秋,知道她是张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忙笑道:“不知道晴姑娘所来为何”
晴秋福了一福,道:“奶奶还是唤奴婢的名字罢。”又道:“姨奶奶打发奴婢来给您送人参,两颗二十年的葵乞老山参,奴婢已经交给紫燕姐姐了,奶奶拿给尊老太爷吃着,若好,打发人来燕双飞取就是了。”
李氏听了,忙感激道:“这是怎样说的,亏得是姨娘有心,好丫头,你回去替我好好表白表白。”
晴秋连连应是,没让李氏这番亲热客套也掉在地上。
……
且说晴秋从李氏院里出来,拐了个弯,便撞见墙根里屈身等着的曲嬷嬷。
“唉呦,您老戳在墙根里做什么,看蚂蚁打架”晴秋嗔道。
曲嬷嬷笑了笑,一副宽和慈祥的模样,丝毫不像在外人跟前铁门板一块似的,意味深长道:“我听见姑娘进来了。”
晴秋抿唇,道:“我替姨奶奶送人参,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曲嬷嬷也道:“老身也没有。”
这是个一语双关,晴秋听了,兀自笑了笑,摇头道:“那可未必,紫燕那丫头恐怕我听见您和大奶奶密谋什么似的……说罢,打什么主意”
曲嬷嬷忙摆手,连连道:“哪有什么主意姑娘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晴秋心里冷嗤一声,心道我也没见什么风啊。
同行一段路,忽儿曲嬷嬷正色道:“对了,晴秋,今年老虎滩那几百亩地,姨奶奶作准主意了没有那赵子琪一直狗颠儿似的来虚哄我,我再没话堵他了。”
那赵子琪原是大老爷的旧故,人却是个惫懒无赖,去年时租了穆家二百亩良田,秋天收租时,委实让收了半辈子佃租的曲嬷嬷都折了戟,一提到他就大为头疼。
这是正经事,晴秋思忖片刻,道:“不着忙,老虎滩那片地,紧挨着连州府为古雅饥民开垦的慌滩,不是随便来个人就好租出去的,你先拿话搪塞姓赵的一阵子,反正那片地也只能种芜菁,芒种以后种也来得及。”
“也罢了,姨奶奶一向有主意,那等她思量好了,姑娘一并告诉我。”曲嬷嬷如此说着。忽然,她拉了一把晴秋,悄悄道:“姑娘,走近些,我和你说一件事。”
这么郑重其事,晴秋心里纳罕,走近了些许,问:“怎么”
曲嬷嬷上下打量着晴秋,笑了笑,却说道:“一晃儿你来咱们府上也有五六年了,我记得那会子刘嬷嬷叫你去西库房点车架,你才有这么高。”
她比了个到腋下的手势。
晴秋回想起那时候,也觉得隔了好久似的,笑道:“您老还记得,我只当那时您没瞧见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