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秋颔首,蒋兴昌这会子急匆匆赶来,哭天抢地一通,闹得晴秋头痛得很,这会子正想找鸿哥儿小厮,也不知他人去了哪里,发愁之际,只听咴咴的马啸,原来是红缨找了来,它背上正是容姐儿!
容姐儿翻身下马,与晴秋对视一眼,当即去看哥哥,不由落下泪来,又与晴秋道:“姐姐,咱们这会子回家嚒杜管家带着车来了!”
“正好,那就赶紧回家!”
杜筠和家丁将敏鸿抬抱到车上,车里有皮袄子和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家丁们剥下敏鸿湿哒哒的衣衫,给他穿裹整齐,又把汤婆子往他肚皮、手心、脚心各放一个,整饬完毕,下了车,晴秋并容姐儿才上车。
……
“太太呢”
“太太在家里,听着信儿就心焦得不行,不住念经……晴秋姐姐,你也把衣裳换了罢,怪冷的。”
她这样一说,晴秋才乍然觉得冷来,尤其抱着一副热炭似的身体,不由打了个哆嗦。
也亏得这车里唯一一个爷们不睁眼,晴秋这才背过身去,解了外衫,接过容姐儿递过来的裘袄换上,又换了鞋袜棉裤,才算回过神来。
“从家里带了水囊来,姐姐喝一口。”容姐儿真是贴心小棉袄,又递过来一个水囊。
“先给他喂一点。”晴秋忙道,倒出一杯热汤,拿勺子喂到敏鸿嘴边,却不见他张嘴,晴秋心里咯噔一下,却听容姐儿道:“扒开嘴,狠灌下去。”
晴秋心道如今也别无他法,便果真扒开鸿哥儿嘴巴,吹两一勺热汤送了进去,可惜全溢了出来。
这……
她拿手抹了抹鸿哥儿唇角,又抚了抚他额头,烫得能手一哆嗦,忙道:“回家就去请曲大夫来。”
“大夫我出门时就打发人去请了。”容姐儿道。
晴秋看着她,扯出个笑来,“好姑娘,长大了,经事了。”
容姐儿叹息一声,挨过来,将哥哥身上的汤婆子换了个地方捂着。
……
回了家,一众家丁小厮将穆敏鸿众星捧月一般抬了下来,挪到卧房,崔氏早吩咐家下人将他屋里炉子和炕烧得热乎乎,大夫来了,不叫那么多人围着,只要两个伺候的人留在屋里。
杜喜莲从外头赶了回来,他是他多年贴身长随,自然当仁不让,晴秋怅然望了望里头,叫来徐婶,道:“你是有年纪的,肚里有经验,跟进去瞧瞧,有什么出来同我说。”
“欸。”徐婶答应一声,进去了。
崔氏瞧晴秋左右不安的模样,忙道:“你快坐下,他们炉子上吊着五积散,你也喝一碗,免得招风寒。”
小丫鬟果然端了一碗汤药来,晴秋捏着鼻子喝了,里屋没动静,她却实在静不下心,搁下碗,一掀帘子出来了。
正逢着外头围聚着一大批救过鸿哥儿命的砅山县乡民,杜喜莲媳妇刘氏早得了晴秋吩咐,已经命人在院外架上草棚,支起大锅,煮了两锅热汤饭和一大锅五积散汤药,另备下足足一百多只红封。
晴秋开了自己箱笼,拿出体己,数了数金锭金锞子,放进红封里,招呼乡民们进来吃饭,笑道:“今儿多劳诸位帮我带回我们家大爷,小女子这厢有礼。还请进来吃一顿热汤饭祛驱寒气,粗茶淡饭别嫌弃才好。”
又走到先刚施救鸿哥儿的那位青年身畔,笑道:“大哥数过了人了没有”
那青年腼腆笑道:“救大爷上来的就我们四个兄弟,不过这一帮子人,都是下河帮过忙的,人头多,还是姑娘点好为宜。”
晴秋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哥点过就算数的。”
其实他们来这一路,早商量好了,也有几个压根没有下过河分明是凑数的额,可看主家乐淘淘并不在意的模样,也便囫囵着笑着报了个实数。
晴秋一听,打眼一扫便知对不上,世情人心,她不想在鸿哥儿这件事上太揪细,正要说话,却听徐婶在里屋扬声喊了一嗓子:“大爷醒了!”
醒了!
她心下一喜,更是甘愿当个散财童子,吩咐刘氏请家丁们都出来,朝那位大哥道:“您过来,教我认认人。”又朝诸位乡民道:“请大家次第站好,排队领钱!”
穆家家丁将草棚几乎围成一个铁桶,鼓噪的乡民们强压下几乎按捺不住的喜悦,一个一个排好了队,晴秋和刘氏一个写账簿,一个拿戥子称金子,当着乡民的面,把红封都发了下去。
又笑道:“别忘了吃碗热汤饭再回家,若有感身体不适的,喝一碗五积散祛驱寒气。”
“沈姑娘,您可太周到了!”乡民们领了钱,又吃了饭,喝了药,都纷纷笑着夸赞。
晴秋忙道:“哪里,今儿劳动乡亲们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等我们爷下了地,我让他亲自去砅山探望大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