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人对你不好嚒”
他记得她应该是已经回家多日了, 怎么好好地要跟自己走
晴秋笑着摇头, “不,很好, 我在家里吃得饱穿得暖,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受尽委屈, 可是……个中滋味很难说,总之,对于一个十年没回家的女子来说, 儿时的家纵然是家, 但却不是自己的那个家了。况且,我一个女孩儿家, 终究在那家里也留不长久。”
“可你也不能因此和我——”敏鸿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将话说完, 幸而晴秋听懂了, 而且似乎是想得还长些,脸蛋唰一下红透。
“哥儿你想哪儿去了, 你想左了!”晴秋慌乱摆手,忙道:“我哪里想着要和你攀成一家,这可折煞人,我是想着——咳咳!”
“你慢点说!”穆敏鸿也闹个没意思,心里道,不是就好,这会子他可不想沾染什么鸳鸯债。
“嗐,其实我就是想着跟着您混个世面,你瞧瞧我,虽不通诗书,但好歹识字,也会打算盘,起居坐卧您不嫌弃,我也能使唤得着。而我,是觉得您这个人可靠,眼下虽说身无分文,但往后必定大富大贵,我先站了您这边儿,日后迟早也有我的沾光不是”
这话是不错,马屁也拍得叫人心里熨帖,可是穆敏鸿仍然固执地摇头拒绝道:“你恭维话说再多,也是不行。爷们出门在外,带个女子像什么样子况且我这一路要去的地方苦着呢,你也说了,我身无分文,可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哥儿也太瞧不起人,我也不是哪家的小姐,在您这府上端茶递水十来年,哪一天是养尊处优了我不怕吃苦。”
穆敏鸿却不想和她分证了,撂下一句:“说不行,就是不行。”便迈出门去。
“难道你就不想有个人时常和你说说姨奶奶嚒”
穆敏鸿倏地停住脚步。
看着他并未回头的身影,晴秋咬了咬唇,一鼓作气道:“我知道我说这个唐突,也不配,可是你难道是想像逃避燕双飞一样,逃避对她的念想嚒我反正是不,我每天都会想起她,想起从前的那些人,那些日子,我多希望有个人和我说说,以免有一天,全忘了。”
穆敏鸿仍然还是矗立在院中,晴秋低头拭泪,因为没有看到他细微抖动的肩膀。
“是,我是位卑,对她的念想自然也不及你这个儿子,可我就是——”晴秋再没说下去了,手背胡乱擦着脸,算了,她本就是脑袋一热才起了念头的。
“没有。”
“……啊”
“思念一个人哪论什么尊卑,怀念她的人多了,她来生也会更好罢。”
“嗯。”
“你若是想和我一道,那就一道走罢。”穆敏鸿淡淡地说道,晴秋却忍不住雀跃地笑了,拧身跑到他跟前,想着再问一遍——不妨穆敏鸿头却一偏,隔开她手臂,轻轻巧巧从门缝里出去了。
晴秋眨了眨眼,他好像……刚刚也哭了。
*
收拢了燕双飞里能带走的衣裳细软,晴秋也找出几件她旧日里穿得衣裳来,还有棉被,皮袄,常用的家伙什,看着林林总总一大堆东西,替红缨犯了难,这怎么驼得走
却不料鸿哥儿从外头转了一圈,回来时架着一匹马车,晴秋欣喜,“哥儿,你怎么雇了辆车”
穆敏鸿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别是因为我罢
晴秋摇摇头,千万别寻思这个,不然这一路都不自在。
……
出门前,二老爷穆道勤又来看一眼敏鸿,见他收拾妥当,还带了个丫头随身照顾,满意地连连颔首,又悄悄叫过晴秋,拿出一个荷包袋子递过来,道:“你收着,路上花用,千万别叫他知道。”
晴秋呐呐接过,连头都不敢张望。
忽然她一想到鸿哥儿脾气,又把荷包交还到二老爷手上,她可不敢收,鸿哥儿脾气傲着呢,万一再知道了,寻死觅活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穆道勤咂咂嘴,“嘶——怎么跟你主子一样倔”
他不是我主子,晴秋心里反驳,却不想争这个嘴,敷衍笑笑,赶紧提步出来。
果然,车子还没走出胡同,鸿哥儿便问她道:“二伯临走时没给你东西”
“给了,一包金锞子,我没收。”
“当真”
“我若收了,何苦跟您一道走拿着金子自己逍遥江湖!”
“你还逍遥江湖,给你仗气的……”
……
俩人一路出了城门,晴秋几次问鸿哥儿要去哪儿,他都没告诉她,只说很苦,很危险的地方。
这也算人家当初就明说过的,自己又赶着跟来的,晴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样她就不能驾车,只好舒舒服服坐在车厢里,鸿哥儿给她车夫了,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