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玩意儿,就稳妥了!
她对红缨说:“好红缨,跪下。”
红缨走过来,脑壳碰了碰昏沉的穆敏鸿,咴了一声,听懂人语一般,果然双膝伏地,跪了下去。
晴秋赶紧拽起鸿哥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搬到红缨背上。
“好马,走,咱们找个背风的地方,好好治治这个家伙!”
……
走走停停,红缨寻了一处土窝子,果真住了脚,晴秋也顾不得夸赞它一声好灵性,忙又费劲巴力将鸿哥儿拖拽下马,挪到背风的地方,躺好。
让红缨看着他,晴秋走到不远处,拾了一抱枯枝草叶子回来,拢成一堆,拿火镰点着了火,看着火苗腾腾升起,心里才稍稍落定,连忙将鸿哥儿挪向火堆旁,想了想戍北原上的传说,又把他羊皮袄子褪下半截,解开上衣领口,供他发散。
又将水囊丢到被火烘热的地面上,自己烤热双手,不住地搓着鸿哥儿额头、脖颈和手心。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怎么好让这个苦命人死在大冷夜里呢!”晴秋一面念叨一面四处忙活着。
也不知是她心诚则灵,还是鸿哥儿命不该绝,只听见他似乎轻轻“嗯……”了一声。
“天爷菩萨在上!”晴秋忙低下头,照着火光,仔细看着他,见他眼珠儿果真动了动!
“鸿哥儿!鸿哥儿……”晴秋又激动又焦急地喊着他。
老天爷,怎么还不睁眼
晴秋蹙眉,狠下心,照他脸上狠命一拍:“穆敏鸿,醒来!”
*
这一声好似地狱恶鬼,又仿若菩萨清音,穆敏鸿只觉得魂魄一颤,身子一沉,悠然转醒——却见一张硕大马脸横在眼前,喷着鼻息,几乎又晕过去。
“红缨,你先让让!”晴秋抬手挥走红缨,叫一声鸿哥儿。
好半晌,才听见他答应,“这是哪儿”
“野地,坟圈子。”晴秋胡乱答了一句,扶起他,把热乎乎的水囊顺手拿给他。
穆敏鸿不客气的喝掉大半下,才算缓过气来,灵台也清醒,看着她们一人一马,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料想到,不禁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晴秋见他口齿清晰,脑袋也灵光,总算彻底放下心来,把手上窝头丢进他怀里,泄了力一般道:“欸,我听人说你今天为老爷和姨奶奶办丧祭奠,我就想着把红缨给你送来,哪想到回趟穆府,听见澍哥儿说你要走了!我——”
她吐出一口气,接着道:“我还想着你是去京师找太太和容姐儿了,便想着来祖茔找你,让你把红缨带走,也亏得是红缨,它发现了躺在大野地里的的你!你是怎么回事”
她陡然发了怒,喝问道:“你难道不要命了嚒穿得这样单薄,肚里也没食,怎么就敢一个人往南走随从小厮呢二爷为什么不打发个人送送你”
这一通光火直叫穆敏鸿听得都目瞪口呆,他自小就认识晴秋,对于这个姨娘身边的丫头,他一向认为她说话轻声细语,办事不疾不徐,不承想原来背地里竟是个炮仗!
“我……”穆敏鸿难得咽了咽嗓子,腹中火烧一样饥饿,他瞪着怀里那块黑乎乎的窝头,就像瞪着世仇一样,不说话。
晴秋哪里知道他想什么,以为他受了自己呲哒,一时面矮,便也嗖了嗖嗓子,扭过身去,让他自己独处。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本都是穆敏鸿所计划的,仇怨已了,他早已存了死志,哪里想去什么京师
可眼下,这簇不大的篝火让他冷硬的身体暖和舒服极了,水囊里的水也让他如蒙甘霖,就连干硬苦涩的窝头,也吃起来格外香甜——求生的意志从四肢百骸发散,他抵挡不了,他再也死不掉了。
不知道是怅然,还是沮丧,穆敏鸿只不断的啃咬着窝头,动静都把晴秋惊动了,她恐怕他又做什么傻事,没想到回头就看到他咬牙切齿啃窝头,不免嗤一声笑了。
“您养尊处优这些年,也吃一回我们乡下人的饭食。”
穆敏鸿又饱饮了一大口水,浑身都舒坦起来,旧日脾性也回来,横了她一眼,道:“这话说得,从前跟着父亲游商,什么雪窝子地窝子没住过,别说你这黄豆面窝窝头,就是羊粪烧馍馍,你少爷我也啃过呢!”
晴秋闻言笑了笑,却道:“我早不是你们家的侍女了,你也早不是我的少爷。”
穆敏鸿一呆,“是喔。”
他吃饱喝足,浑身也回暖了,扑落扑落手,站起来,将羊皮袄子还给晴秋,道:“那我走了。”
这就走了——轮到晴秋一呆,忙也跟着慌里慌张地起身。
鸿哥儿已经往外走了一箭地,晴秋牵着红缨,赶忙追上去,“等等,你把红缨带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