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我家的东西,房屋地契写明了,便是天皇老子派兵来,纵然夺去,也受天下人指摘,我家的就是我家的,何况这是我父亲的遗志,又况且,我还在等一个人。”
他看着吕飞,那个眼神就好像看得不是一位边疆大吏,而是一个随便贩夫走卒的人。
“你!”
吕飞自然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是谁,他原地转了两步,说实话,眼下到了他这个地位,真要拿捏这个小子,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他如今尚且还不是连州城真正的一把手,那些霍系军官,并未全部收在他的麾下。
而老虎滩粮草,就是当初霍存山布下的一招妙棋,他迫切想要在老虎滩开战,但是没有粮草支援,如何能行
眼下连州城的粮食价格都快高到天上去了,再迟迟没有粮草,朝廷也会派人命他平籴粮价,届时他哪里找一个穆道勋来,替他把事办妥帖
想到此,吕飞面目又和蔼了些,拍着鸿哥儿道:“想当初,你父亲带你来帅司府玩,才这么点儿大,那天你带回家的蹴鞠,还是叔叔送你的,怎么着,这么些年就光记着霍帅司,不记得叔叔我的好呀!”
敏鸿忙道:“这是哪儿的话,侄儿想孝敬叔叔还没门路呢——其实那座粮窖——”
“怎样”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座粮草于我,却也真是烫手山芋,若是交道叔叔手里也不错,只是要拿钱买。”
“买”吕飞瞠目,怒道:“穆敏鸿,你这小孩儿不要信口开河,你可知道十万石粮草那得是多少钱”
穆敏澍心说果然是十万石粮草,于是耸了耸肩,轻飘飘道:“一百万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连州府哪里有那么多钱”
“叔叔,咱们也多年没见了,我想你并不知道侄儿的脾性——我和我父亲不同,他宅心仁厚,我却是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得很!若不同意,我便子肖父志,一把火烧了粮仓!”
“你!你真是不可教也!”
“叔叔也该考虑一下我们穆家如今也是欠债累累,再做赔本的买卖,恐怕是连门框都叫人摘了去。不过,叔叔要是为难,我也不难为您……”
见他话里有缝,吕峰忙道:“你待怎样”
“我二伯是因何被下了狱,那张卖给塌它的文契到底是谁家的,谁在幕后栽赃穆家我父亲一介布衣,本可以在连州为前线筹粮,发挥效用,为何却要他千里迢迢送粮到边关他身无所长,是能杀敌还是怎样”
吕飞挠了挠头,这小子,他是真没看走眼,几句话把他问得几乎噎住。
“你还查这些做什么”吕飞摇了摇头,道:“实话跟你说,侄儿,自打你霍叔被请进了京师,叔叔我已经是连州城第三个长官了,前头两个都当了卖国贼,你瞧见下场没有喔,你没赶上趟,叔叔告诉你,他们都死了!连州官场盘根错节,即便是我,也转圜不开,你父亲和你二叔的事,我是知道些,可是这些内情你知道了,与你无益,那上头的人直通——”
他比了比南边,穆敏鸿意识到,那是京师的方向。
他瞳仁狠狠一缩,复又平静道:“那边的人,我暂且放过,连州的人,我要知道。”
“欸!”吕飞长叹一声,道:“好罢,你近来些,叔叔都告诉你。”
……
城东,刘宅。
“大少爷回来了!”外头小丫头喊了一声,屋里几个大丫鬟们立刻都动了起来,有拿替换衣裳的,有倒茶的,为首的那个使唤晴秋道:“快,绞热手巾来!”
说话间,便见一个年轻公子从花园子那头踅过来,晴秋瞥了一眼,还没瞧清模样,便立刻去绞了热手巾,正要递上去,却被一旁丫鬟劈手夺过托盘,径自凑上前去。
晴秋乐得脱手,便错了错步子,站到边上,不想眼神与一位妙龄美妇的撞到一起,她忙躬身,这是刘家大少奶奶,刘骥春的夫人。
刘骥春一路行来,叫人伺候着擦了手脸,换了衣裳,吃了热茶,大少奶奶正好也出来,接过丫鬟手中的外衫,亲自给刘骥春穿上,笑道:“这么着忙,可是有鬼撵你”
“嗐,别说了,小爷烦着呢!”刘骥春挥挥手,挥开一众丫鬟,敷衍大少奶奶一句,便提步往明间里走,路过落地罩,看边上站着个生面孔,停住了脚步。
晴秋知道他这是在瞧自己,可是主子不问,奴才是不兴抬头和说话的,便垂首福了一礼。
“新来的”
没人说话,还是大少奶奶跟进来,道:“是呀,前儿有个丫头不是打碎了茶盏,叫你撵出去了嚒,这房里原本就是四个大的四个小的,如今告个缺,刘嬷嬷可不是填补了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