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败事传来——
“报!彭都钤辖误中敌人奸计,率兵进入两山峡谷之间,与蛮寇彻夜鏖战三日!我藩军将士被前后两路夹击,惜败!”
行辕大帐内,霎时鸦雀无声,满座议事的武官将军们纷纷起身,只见那来报斥候浑身浴血,红着双眼又大声道:
“彭将军着属下在诸将军座前剖白遗言:蛮寇狡诈多端,佯装吃酒啖肉军纪散漫,我便命出兵进入峡谷,欲将其包圆俘虏,才中其埋伏奸计。是夜,蛮寇包裹马蹄,勒好嚼口,从桦树林中穿山而过,如影随形来到我军后方,才成两面夹击之势。此战之失皆在我,鲁莽行事,枉顾军令,上愧帅司栽培,下无颜面见士家妻儿,诸君当以我为戒!”
“彭烨!”众将闻言,纷纷扼腕叹息道。
“彭将军业已捐躯报国,”来报斥候抽出腰下佩刀,横与颈上,黯然道:“我军屯官兵与蛮寇浴血鏖战三日,杀敌五千余人,我军无一人投降,全部战死!全部战死——”
“小军士!”
满帐都是战场上行兵打仗的将军,又有哪个没见识,哪个不是眼疾手快的,早有迅捷如风的赶在他自戕之前便赶将上来,将他胳膊一拉一扭便卸了下去,救起他来。
长刀因主人脱力而铮一声掉在地上,同时落地的还有斥候的滚滚热泪,他脸上血污被擦去,才发觉这是一个不足弱冠的年轻人。
录参孟仲轩立刻吩咐道:“带他下去,送到检校病儿官处,好生吃喝歇息。这个仇,咱们来报!”
“让我去,孟录参,魏将军,让我去罢,给我五千轻骑就行!”孟青上前道。
其他武官亦纷纷请战。
“既已失了先手,下一步就更要谨防操之过急,人家打的就是我们的这个‘急’!”魏将军大摇其头,照顾下属武官们往沙盘图上来看,细细商议。
……
前方藩军战败的消息亦不胫而走,不消一日便传遍全城。而此时的连州城,全然不是头两天刚知道边线打仗时的那般光景,不仅那些高官富贾,就连平头小民都想着卷包袱跑路避难。
一时之间,各门各户纷纷清算家资,兑现财产,外州有亲戚的更是早早往他处去了,于是城内资车买马者众,那些假赁鞍马的行当竟一夜暴富起来,传为奇谈。
而这其中,自然就有新开了两家假赁鞍马行的穆家三少爷,穆敏澍,澍哥儿。
……
且说澍哥儿从大门里进来,一路哼着小曲儿,一路掂着手里两个大金元宝,咿咿呀呀往梅氏院里走去。正遇上他三叔从燕双飞出来,少不得手掌攥起藏在背后,立在边上,恭恭敬敬请了个安。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第60章 兵戈起(下)
“三叔, 这么晚了往哪儿去”
“去粮市看看,你刚从柜上回来”
澍哥儿腼腆笑了笑,应了个是。他如今也有十九岁了,因为守孝也没议亲, 如今自己管着几间铺子, 倒是有模有样, 见着老爹尚且没个正型, 见着他们家这位远近闻名的穆三爷倒很有规矩。
穆三爷打量澍哥儿一眼, 见他面带喜色, 知道是他近日发了财的缘故,便笑道:“如今外头兵荒马乱, 你要出门也带两个随从, 别学你二哥,冒冒失失的, 回头你母亲为你着急。”
“三叔教诲,侄儿领受。不知鸿哥儿什么时候到家, 这都打仗了,别路上遇到兵匪……”他见三叔脸上暗了暗,忙不迭在心里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叫你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穆三爷摇头道:“前儿还有他飞鸽传信回来, 说听见连州城闹灾又打仗,正火急火燎往家里赶呢。欸, 这个小兔崽子!”
澍哥儿低着头,人家自己爹骂自己儿子, 他是不凑趣的, 忽儿想起来什么,赶上来道:“三叔且慢, 这两日我听见有人闲话,说粮食把头刘丰年正要找茬纠您的错处,要往上头告您。如今帅司不在家,说什么话的都有,还有人说他被皇帝下进大狱里,再也不能回连州了——您的这位老靠山不在,您届时该当如何”
穆三爷听见这话,面不改色,只是挥挥袖子道:“不管他,叫他告去,我行事自有天理公道可循,哪怕他告到御前,我也有话对的。”
“果然是我三叔!”澍哥儿便笑了笑,又道:“您是长辈,侄儿有一句僭越不孝的话,藏在肺腑多日,实在按捺不住要宣之于口,还请叔叔多担待。”
“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一家子,不论这些。”穆三爷道。
“那侄儿就直说了。那年我父亲糊涂犯了事,是您不计前嫌,上下疏通才救他早早出了牢坑,这于我们二房便是再造之恩,父母常教我感怀,侄儿一日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