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秋脚下一顿,知道里头张姨娘和穆三爷还没议完事,暗道自己冒失,忙退步就要离去,只听一道声音道:“谁”
是三老爷的。
晴秋忙道:“是奴婢晴秋。”
“晴秋进来——”
这回是张姨娘的声音,晴秋舒了口气,回身推门而进——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第57章 抑粮价(下)
且说这会子穆三爷正坐在小杌子上同张姨娘说话, 见晴秋进来,才起身,又让张姨娘仍旧躺着,道:“此事稍晚再议, 只等腊月初九一过, 看帅司的动静了。”
又转脸与晴秋道:“你来的正好, 和姨奶奶说话解闷儿, 不可长吁短叹, 徒增郁结。”
“欸!”晴秋应了一声。
穆三爷径自披上外衫走了, 只留她主仆两个说话。
张姨娘躺在椅子上仍旧面有怠色,况且不知正思量着什么, 又添了一抹怅惘哀婉之情。
晴秋走过来, 因笑道:“原是今儿奴婢家里人上门来取粮食,还送给奴婢两个喜蛋, 虽说是微末之物,但到底有个喜意儿, 奴婢不敢独吃,一个给了姐儿,一个拿来孝敬姨奶奶。”
张姨娘才回过神来, 问她道:“你有心了, 家里人都好喜蛋又是什么缘故”
“托姨奶奶大福,家里上下都好, 喜蛋是奴婢嫂嫂前日坐草,生下侄儿之故。”
“这确实大喜, 饥荒年月, 一颗鸡蛋何等珍贵,等会儿你开箱子, 拿出一条红袱来,再下回你见他们时,去小厨房要一篮麦子面,盖上给你父兄送去,就说是我下的汤米。”
晴秋摇了摇头,却道:“这是奴婢省下孝敬您的,与他们有什么相干好像奴婢来一遭,专门讨这个礼似的,奴婢不依,况且奴婢往后不见他们了,哪里来的‘下回’”
张姨娘看着煞有介事的晴秋,不禁抿唇笑了笑,道:“这又是何故,怎么见了家人一面,还见出气来了”
“倒也不是气,只是别人都没福分见家人,单我有,既遭人嫌又惹人怨的,况且先刚一路走来,冯嬷嬷还同我说了两句话,我学给您听听。”
说着,晴秋便将一路上冯妈的话尽数学给张姨娘听,又为解姨娘的闷儿,使出浑身解数,将冯妈佯装持重老成的那个款儿模仿得活灵活现,末了问道:“您说她是什么意思上赶着逢迎奴婢嚒,着实猜不透。”
张姨娘想了想,道:“逢迎倒不尽然,不过欲与你结交之意尽显,你若喜欢,得空去春醒画堂坐坐也无妨,若应付不来,也就罢了。”
“那便等等看,若果真她们有事故,想来不止这一遭,届时奴婢再请教姨奶奶。”她说完,便自去净了手,剥起喜蛋来。
剥了壳的喜蛋破了一层白皮,流出绵密的黄油,引得晴秋低诧一声:“是咸的!”
张姨娘低头一视,了然道:“想来是为着多贮存些时日,所以才拿盐渍的。”又打趣道:“这是柴门小户持家之道,你怎么还不知”
晴秋努了努嘴,小声回道:“奴婢幼时在家,可从没捞着喜蛋吃过,邻里间相送,都入了奴婢兄弟的口,所以才不知道。”她捧着这颗咸喜蛋,十分可惜地道:“究竟是盐渍的,不能白嘴儿吃了,须得晚上配粥方可。”
张姨娘指了指地上的方桌,道:“那里还有三爷刚带回来的蒸黍糕,你拿冬酿一拌,与我吃一点也就罢了。”
晴秋果然见鹤漆方桌上有一碟蒸黍糕,拿玉盏盛着,晶莹剔透,便打开木橱,取出一坛冬酿,拿银匙舀了两勺,浇在糕上,又拿出一套张姨娘家常用的银镶玉的杯盏碗筷,一齐儿放条盘上盛了,来服侍张姨娘。
只可惜张姨娘筷子只搛了一口黍糕,一星儿喜蛋,便推道:“我吃好了,你吃罢。”
晴秋瞠目:“这是吃好了可别又是找着这一宗儿籍口,赏我吃罢!”
张姨娘嗔睨了她一眼,便又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晴秋数着她吃了七八下,连忙阻止道:“也罢了,这黍糕咸蛋都不是好克化的,别停了食,晚上那顿又吃不下,何苦来的。”
“祖宗,你到底要我怎样”张姨娘放下筷箸,瞪了晴秋一眼。
晴秋端上一杯茶来,送到她手边,笑了笑,没说话。
……
一时张姨娘喝茶小憩,晴秋收拾杯盘狼藉。
却见鹤漆方桌上当中反撂着一封信,恐食水脏污,便要拾起收起来,正巧瞥了一眼信封上红签题字:“连州城西瑞昌大街穆宅勋三爷亲启,平安家信”——这是师傅张红玉的手笔,晴秋怔了怔。
书信到底是秘事,姨娘不提,晴秋自然不能问,她将信拾起拿给张姨娘,张姨娘果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掖进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