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鸿哥儿轻轻点了点头,低声笑道:“踩狗屎了你,这是钱箱。”
只不过是废旧糟烂的钱箱,鸿哥儿伸手拨拉拨拉,除了摸到一手碳灰,没发现一星半点铜片子。
不过,这也是自然的,这铸造恶币的断不可将残币堂而皇之放在围墙底下,他二人也没把握一脚翻进来就能找到罪证,不过心里的猜测已经证实了八九分,相视一眼,躲过吃了蒙汗药昏睡过去的狗子,小心往里一壁逡巡一壁前进。
“你闻闻,什么味儿”赵子琪低声问道。
“熏松香的味儿。”鸿哥儿轻声道。
这里的砖都是普通的大青砖,又不是烧瓷,哪里用得上松香,可铸币脱模却用得上。
鸿哥儿以眼神示意了个方向,二人静默无言,往那里走去。
期间遇到巡逻守卫,多是鸿哥儿用些作怪的药将其摆翻,或者是躲掩藏过去,费了五牛二虎之力,才循着松香味来到一处旧窑洞前。
他二人借着院里几口大水缸躲着,打眼望去,洞口黑黢黢的,大冷的天,这里做活的伙计却要么单衫要么赤膊,都推着小车往这窑洞这里来来回回地走,眯着眼看去,那小车上竟全是木条框制成的钱箱——八九不离十了,这里应是亟待脱模的新铸铜钱!
“别看了,咱们已经找到了地方,这年月敢伪铸恶币的那可都是冒着杀头罪名的亡命徒,吃人不吐骨头的!”赵子琪扯了一把鸿哥儿,劝道:“先撤罢,回头咱们带人将他这老贼窝一锅了也就罢了。”
鸿哥儿却有些不甘心,到底没有拿到实证,便脱了羊皮褂子外衫,露出里面单衫——这单衫也是那小羊倌的,一身羊骚味儿,破破烂烂丝缕似的挂在身上,他自觉和那起推车伙计无异,便旁若无人地走到他们身边,也捡了一个空推车,往里走着。
这架势,可把赵子琪看得目瞪口袋,少不得也脱了脱了外衫,连同鸿哥儿的一起卷吧卷吧丢进水缸里,然后也大摇大摆地去抢着帮抬钱箱。
若说他二人怎的混将进来也是巧了,这里的伙计本就是没白没黑地做活,早已麻木疲惫,对于斜里插|进来的他二人并没多少大反应,可叹那厢巡逻的手底下几条大狗却坐不住,一个劲儿冲这边吠叫着。
赵子琪和鸿哥儿很快凑在一起,俩人并手共推着一辆小车,他们已经送了一趟沙子,并趁机装了一小车钱箱,埋头走在其他伙计身后,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车辙。
“鸿哥儿,架势不对啊,这狗怎么一个劲儿冲咱们叫唤呢”赵子琪左右环顾,小声嘀咕道。
鸿哥儿只管闷头推车,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因为我们没有钱味。”
赵子琪转瞬便想通,这里的人天天泡在炼铜烧炭燃松香的地儿,一身铜臭味儿早已浸得透透的了——他暗自咬紧牙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等着对方发难,自己立时反击。
“你,你们俩,停下停下!”巡逻的带着狗了,嚷道。
鸿哥儿赵子琪只当没说自己,兀自做活,端的是处变不惊。
恰此时,又有两个巡逻的急匆匆跑来,吹着哨子示警,道:“有外人从后墙进来了,药翻了狗!”
霎时,一阵鸡飞狗跳,巡逻的放开了狗,任凭它们撕咬生人——赵子琪眼睛余光里瞄着,起码有七八条恶犬冲自己而来,他“铛”一下擎起一个钱箱向众狗砸去,钱箱坠地,落在地上咚的一声响!
这一下也无异于自爆,当下院子里除了伙计外,二十来个巡逻打手都发现了他二人,立刻团团扑将上来!
恰此时,只听外头又一阵狗吠人喧,却是两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正迈着四方步引着一个华服中年男子踱步过来,定睛看去,鸿哥儿蓦的一怔——
是他二伯,穆道勤。
“额滴亲娘咧,外贼好守,家贼难防……”赵子琪喃喃道。
……
“报!捉了两个生人!”
“喔,稀奇,还有人往这山旮旯来呢,他们怎么说”其中一个着油葫芦色长袍的年长老爷瞧着回话的打手,如是道。
“说……说自己是放羊的,看这里做活的人多,就先上手做两下伙计,寻思着咱们怎么也得给钱。”
“这鬼话你信了没有”
“呃,这小人当然没信,我把他两个绑了,给您带过来瞧一眼。”
打手振臂,其余四个打手便掣着穆敏鸿赵子琪他二人手臂,来到这一行人跟前。
鸿哥儿抬起头,后晌老爷儿暖洋洋的,清明铮亮,他二伯穆道勤的脸也瞧得一清二楚,正和他面面相觑着。
他身边两个人,其中一个油葫芦色长袍的那个年纪最长,旁边穿竹青直裰的青年比他二叔年纪还小些,忙笑道:“这模样,倒瞧着不像羊倌,我是说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