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慌了,那马倌却犹不知大难临头,见晴秋出来,就要叉手解裤子,脸上兀自挂着油腻的笑,“姑娘何必性急,我来时将门锁了,从后窗翻进来的,这会子不晌不晚,是不会有人打搅我们的——啊!!”
“嘭!”
却是红缨在几番猛烈撞击后,终将栏杆撞得四分五裂,原本生长于草原上的枣红色骏马猛地窜出来,身材颀长伸展,落地后前蹄正好蹶在马倌两肋上,疼得他话都说不出一句歪倒在地!
晴秋瞪大了眼睛,虽然有料到,但眼前情形还是骇得她说不出话来,慌了片刻,忙飞快从那马倌身边跑出丈远。
却说那厢红缨撞碎围栏出来后仍然势头不减,绕着马厩空地疾驰了整整两圈,一双深邃的眼珠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地上的马倌。
晴秋同样也盯着马倌,见他似乎缓过来,竟弹起上半身,骇得慌忙一伸手,叫道:“红缨!”
红缨打了个响鸣,向她而来!
晴秋高高伸出手,红缨放缓了速度,也放低了脖子,恰此时那马倌也正直挺挺站起来,正待喊人,却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个身娇体弱的大丫鬟一抬手,揪着马鬃一翻身,竟直接跃上马背——
“唔!”马倌不由得捂着受伤的肋叉骨,伏地一呕,吐出一滩血沫儿来。
……
趴坐在红缨背上的晴秋这才回过神,先刚她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这会子是手也哆嗦腰也软,只好伏在红缨背上,摸了摸它的脖子,不住念道:“红缨,红缨,亏着你救了我!”
红缨昂首嘶鸣,迈开四蹄绕着马倌转圈,驮着晴秋就像驮着一个得胜的将军。
晴秋却并不敢多在此地徘徊,况且她这会子连多看这马倌一眼都不愿意,两只脚轻轻打着红缨腹部,那是对马儿说向前走的话,只可惜她不是红缨的主人,红缨不听。
*
红缨仍是不放过马倌,绕在他身边,四蹄不断踏地,两只耳朵急速动着。
“不——不!”
马倌倒在地上连连后退,口里道:“红缨大爷,不,红缨大娘,红缨主子,不——啊!”
红缨一个前冲,突然抬起前蹄,猛地踩下去,整匹马仿佛一张竖着拉满的弓,那高高昂起的马蹄就像是弦上的箭,须臾就要射出去,只可怜马背上的晴秋,因为没有缰绳,只能牢牢搂紧马脖子,才不至于掉下去。
也是这一搂,她才摸到红缨胸前一片滑腻,晃神半晌,才悟到那是血。
受伤的马倌再如何爬蹭,也跑不出一匹马的势力范围,很快下半截也吃了一脚,当即并腿躬身,疼得天灵盖都快掀开,嚷天呼地地骂着,公主娘娘地求饶,偏那上方的一人一马,都是漠然着脸,置若罔闻。
……
马厩里的喧闹,到底引起这一片管事的注意,很快有人打开了外头拴着的锁头,见屋里一片狼藉,马倌瘫倒在地,身上两滩血迹;马厩最里间的围栏被撞得稀碎,独鸿哥儿的爱马红缨在外头,不由道:“这马发疯了,晴秋姑娘,你可有受伤”
晴秋来马厩喂马是三房绰楔门上过了明路的,这帮管事的口耳相闻,自然知道。
“我没有大碍。”晴秋说道。
这会子她已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指了指那马倌,道:“把他绑了,他作死,事后怎么着,等我回了我们姨奶奶再发落。”
此刻晴秋心里想着,就是姨奶奶这回不帮她做主,她自己也是绝不会放过这个马倌的,不论用任何方法,哪怕是自己赌上一死。
晴秋的话模棱两可,可那管事的却也是人精一个,知道这马倌平日里就有些痴肥心思,今日又喝了黄汤,难免作下事,当下便存起看戏的心思,满口应着晴秋,又往她身上瞄了两眼。
晴秋炸了毛的猫一般,后退一步,瞪着他。
管事的拱起手,慢悠悠道:“晴姑娘慢走。”
晴秋这才走了,临了看了看红缨,未免他们难为它,便把它也带走——红缨极通人性,只需说一声就跟着她往外走。
那管事的原先不让,只说没有让马进二门的,有失体统,晴秋却道:“这是我们鸿哥儿的马,你们没照顾好也就罢了,如今还拦着不放,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留些体面罢!”
别的都还好,唯有最后最后一句话倒戳到管事的心上,未免横生枝节,送神似的把她们一人一马送走。
……
却说晴秋带着红缨回到燕双飞后院,红缨一进门便嘶鸣两声,晴秋刚想出声制止,却见鸿哥儿从正堂里走了出来,见了她们,不由道:“嚯,这是怎么了吃了胜仗了”
红缨邀功似的仰天长啸!
穆敏鸿笑了一声,大踏步拾级而下,直奔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