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绕过屏风,便可见到那只声音婉转的画眉,正左摇右晃着脑袋整理羽毛,憨态可掬。
“兄长!”
九妹急匆匆跑来,看到曲斯远,高兴得就差哭了,忙回头喊后面丫鬟跟上。
“快把我准备的粥食端上来!”
“郡主,王爷不让你靠这么近。”旁的侍卫小声提醒,并用刀鞘拦住。
九妹呵斥道:“我自己的兄长,为何不能靠近?”
说着,九妹一把搡开侍卫,直接坐到了曲斯远榻前,侍卫没法子,只得跟上来,时刻保持警惕。
“兄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九妹微笑地看着曲斯远,眼里带着掩不住的担忧和焦急。
曲斯远看着九妹,不由想起菁菁,她们真的很像,也都会这样唤自己兄长。
而且,九妹此时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倦色,令人心疼不已。
曲斯远很想安慰一番,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能按捺下来。
“郡主,”
曲斯远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干哑,便努力吞咽一口缓缓,然后冷声道:“我并非你的兄长,之前阡州刺杀苏洛屿的是我,乾极殿中要杀他的也是我。”
九妹愣了愣,但也只是一瞬,好似只是不习惯曲斯远的这般疏远和冷漠。
毕竟无论是之前在阡州,还是回京关系微妙后,曲斯远始终是以兄长身份待在身边,总会不时给予关照。
“兄长,你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
九妹轻轻叹出一口气来,随即嘴角笑意消失,眼中忍不住生出无限悲愁。
“而且,郭哥哥已经不在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曲斯远闻言一怔,急问:“郭宣怎么了?”
九妹这才反应过来,但看曲斯远满脸焦急,却又不得不说,只能斟酌一番后开口:“郭哥哥他……其实是宋氏血脉,所以难免牵涉其中,丢了性命。”
曲斯远的呼吸不由颤抖,伤口也跟着牵扯,一阵阵疼痛扯着心口都难受。
九妹见状忙道:“郭哥哥的身世不是我哥告诉他的,是孟怀晋干的,他才是背后捅刀子的那个人!”
曲斯远皱眉,只觉难以置信,问:“什么意思?”
九妹却担忧道:“兄长,你先好好休息,用些粥食,其他事之后再说吧。”
曲斯远摇头,十分坚持:“告诉我,郭宣到底是怎么死的。”
九妹嘴唇翕动一番,似是不愿再回想,沉默了些时候,才道:“郭哥哥其实本可以不死的。”
“他虽是宋侧妃和侍卫私通留下的血脉,但他留在了我和哥的身边,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管最初我哥的出发点是什么,但那些一同长大、生死与共的感情,真的就是真的,旁人骗不了自己,自己更骗不了自己。”
“但是哥他……或许工于人心,或许战无不胜,却永远很难面对自己的内心,在感情一事上始终木讷,始终迟缓,所以那怕早已将郭哥哥当作兄弟看待,那怕自始至终都打算派郭哥哥带黑骑去清平宫救驾,从无怀疑,却还是没来得及让郭哥哥知道,其实他已经放下那份年少的执念,已经打算让郭哥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九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目光看着虚无的前方,露出了绝望。
“所以,我哥并没有像之前打算的那样,对高奎说出郭哥哥的身份,再杀了郭哥哥,让高奎也体验一番血亲惨死的痛苦。”
“可是孟怀晋知道了,他知道了郭哥哥的身世,所以就利用这件事去策反郭哥哥,郭哥哥便将计就计……”
九妹再也说不下去了,掩面哭起来。
而就算她不说下去,曲斯远也猜到了后续。
或许他不是最懂郭宣的人,但他绝对懂郭宣,所以他知道,郭宣在得知自己身世后,第一反应绝不是气恼,觉得苏洛屿在欺骗和利用他,而是痛恨自己的出生,就像苏洛屿痛恨宋氏一样痛恨自己。
但同时,郭宣又是忠孝之人,不管自己愿意与否,体内到底流淌着宋氏血脉,宋侧妃到底对他有生育之恩。
所以,对于郭宣来说,这注定是个死局,他一定会选择一条对得起苏洛屿,对得起大楚,却唯独对不起自己的死路。
攻无不克的郭将军,能刺死他的敌人,从来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他自己。
可,曲斯远清清楚楚记得,有关郭宣的身世,正是自己告诉孟怀晋的。
他根本没想到孟怀晋会利用这点!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一口腥甜涌上来,曲斯远面色痛苦地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兄长!”
九妹惊呼一声,忙招手让人去叫侯在外院的大夫。
与此同时,麒麟殿。
白烟袅袅间,万洺正一头冷汗地给榻上的元景帝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