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长风(122)

实在是太久远了,曲斯远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初他说完这些话后,十一说了些什么。

大概还是些劝自己放下的话吧。

但是自己一句也听不进去,心里发誓一定会报仇雪恨,洗刷当年诸位县令的冤屈。

再后来,曲斯远行走四方,见到了大楚百姓的生存艰难,如同见到了百个百芳县,千个百芳县,又经过层层筛选成为寒虓十七位,随十一行走在繁华京都下的灰暗中,见到了其颓败溃烂的内里。

渐渐的,他不仅关注过去百芳县的冤案,也开始担忧大楚的未来。换句话说,他不想再有大楚的百姓像百芳县那样遭苦受罪,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他也渐渐明白,一人之力或许可以报小仇,却绝对无法撼动大趋势。

直到,他开始了解十一,了解这个看似不争不抢,永远只做大楚影子的师父。

“十七,你知道我成为寒虓前的身份姓名吗?”

十一抚摸着手上泛黄的户籍文书,破例告诉他:“我姓孟,名怀晋,华南道枣县人士,乃前朝名相孟韫之后。”

“孟氏多相才啊,可惜自楚高祖始,多因忌惮不用,故而孟氏日渐衰落,直至如今无人知晓,犹如野间荒草。”

“十七,你说凭什么?”

十一抬头看向曲斯远,目光中尽是不满和愤慨,和平日里的淡然从容全然不同。

曲斯远看着甚至有点陌生的师父,心里却莫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生不逢时,又无可奈何。

“但是,这个问题是没有其他人会来回答的。”

十一突然转为笑脸,目光灼灼:“因为你如果想改变什么,只能靠你自己,而且只有当你足够强大,你才有资格谈改变。”

“十七,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劝你放下的原因,因为你当时年少冲动,空有恨意,空有抱负,说什么都不过是空话。”

曲斯远闻言有些疑惑,但他何其聪颖?稍稍一想便能品出十一的话中话,当即试问:“师父要做一件大事,而我现在终于有资格协助?”

“正是,为师要做的,绝不是皇室忠心的刺客,更不是冯太后的党羽,金丞相的走狗。”

十一说着抬手一指,直指悬于东方的大楚舆图,眼神跟着变得十分犀利。

“我要做就做管仲乐毅之流,挽留大楚百姓水火,挽救江山社稷危亡!”

曲斯远这才明白十一多方周旋的最终目的,心下一动,当即恭敬长拜,由衷发誓:“十七愿追随师父创立奇功,还天下太平安乐!”

事实上,十一也确如他自己所言,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

而朝堂诸事,也确如他所预料和引导的那般发展,分毫不差。

他似乎是天生的谋士,而且是足以谋天下大势的谋士。

变故发生在元景二十一年。

冯太后设计下,宸王暴毙宫中,十一故技重施,让金文焕将罪证直指元景帝,宸王世子苏洛屿由此谋逆之心愈重。

“十七,去杀了苏洛屿吧,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苏洛屿扶柩返回阡州前,十一将曲斯远叫到身边,下了一道不可违逆的命令。

按理说,这个时候杀苏洛屿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曲斯远看着含笑看他,却笑意不达眉眼的师父,那怕心存疑窦,却没多问,与苏洛屿前后脚踏上了去阡州的路。

后来发生了什么?

曲斯远其实不太记得清了,只依稀记的,刺杀苏洛屿失败,跳入箓河后,有人要杀他。

是谁要杀他?

曲斯远苦苦回想,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又或许,当年他就没看到杀他的人是谁。

但他清楚地记的,箓河的水很冷,很急,汹涌地打在身上,像是一把把寒冷的钢刀在割。

而彼时的他,遍体鳞伤,痛不欲生,再无任何力气挣扎,只能任由血肉被撕扯开,被吞噬。

很冷。

他在无尽的黑暗中,恍惚又回到了元景七年的那场大雪之中,他怀里抱着妹妹,被冰雪覆盖。

没有一丝温暖。

……

“郡主,城公子突发高烧,我等也束手无策!”

“怎么会这样?诸位可是帝都名医,定要想想法子,不然等哥醒来,我要怎么跟他交代?”

“郡主,那城公子之前可有过类似发病?”

“有,之前有过一次,是大……是郭哥哥医治的。”

“想起来了!他专门给兄长留过一封信,按照他一贯的习惯,或许会有提及,我去拿!”

……

眼前的景象斑驳模糊,让人极不踏实,曲斯远甚至都看不清实物。

而冰冷的河水却不知何时褪去,周围陷入死寂。

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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