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楼西尘出声同他打招呼，面前的石头视线便悠悠转了过来。他的眼中仿佛空无一物，面上也没有丝毫表情。甚至就连其他多余的动作都懒于做似的，身上带着一种被久困的灰暗和绝望。
楼西尘于是转移开了视线，然而让他感觉有些悚然的是，这片空间中也不仅仅只有石头一个！
他手中的手电筒未关，光线照射到地方空无一物仍然只是黑暗。然而就在手电筒所发出的将近于黑色的光束当中，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在不断接近！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被困久的旅人看到了长久以来唯一一束光芒，如同蚂蚁嗅到腥膻，纷纷朝着作为光源的楼西尘的方向接近。
他们的眼睛反射着手电筒的亮光，显得如同饥饿的豺狼。楼西尘有些头皮发麻，赶紧关闭了手电筒。
尽管他没有细数，但是大略一看，聚集过来的人影便有几百人，而这还仅仅是他周围的一部分……暗空间当中……有这么多人吗？
这个社会不会随意剥夺任何公民的生命权，因此“流放暗空间”在法律当中是最为严苛的刑罚。而原本的七六’四一记忆中甚至都没有遇见过身边的人被判处这一类刑罚，就算是后来他进入了中央区，能查到的每年也就至多有三个情节严重到需要流放暗空间的程度——就算是这段时间因为排查进入自由城的人，数量也不应该多到这种地步才对。
那么在这里的如此多的人影究竟是谁？难道就像是在自由城中躺在休眠仓当中的人一样，又是不知道身份和来处的人？
——不对，在自由城休眠仓当中的人，可能并非不知道身份和来处。
那么在这个暗空间当中的人，是否就是……所有在自由城当中已经死亡的人？
楼西尘已经要弄不清自己的猜测究竟哪一个是真的了。现在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分析和判断他所遇到的一切，因为他也不需要判断。
因为就算真的如他所发现的这样，整个社会都是虚假的，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那又怎样？全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自己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就是他自己。他所有的思想，都是受他所控制的真实。
*
楼西尘不知道自己已经找了多久，他猜想云星越应当也在原处等了自己那么久。
暗空间当中没有任何边际，也没有明显的道路，有时候楼西尘自己都觉得自己在绕圈子。
他没有一直开着手电筒，而只是偶尔打开看一圈周围是否有云星越，但尽管是这样，手电筒当中的电池也依然用光了。
他的系统面板当中倒是还留存了其他能够照明的东西，但是楼西尘已经不想再拿出来了。没有实在的落处，就连光芒也不是明亮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过至少楼西尘没有感觉到自己腿脚的疲惫。就在这时候，他骤然在前方看见了一抹光亮，从这黑色的空间当中生长出来似的，显得如此温暖和明亮。
一瞬间楼西尘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按耐着激动，缓缓朝着前方的一抹亮光靠近。而就在他靠近之后，才发现不止是他被这光亮吸引过来，光亮周围早已经围聚了满满几圈人，静静站在那里朝着中央光亮的地方，仿佛守卫的雕像。
楼西尘剥开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往里走去。
透过人群的缝隙，他越来越能够看到中央影影绰绰的人影了。
那是一个盘腿坐在地上的青年，穿着一身与其他人都一样的白色衣服，额发软软地垂在眼前，侧脸温润明净。他浑然不在意被重重叠叠的人围观，身边放着一盏即将燃完的灯，手里捧着一本书籍，灯火熏照在他白皙如玉的侧脸上，温度仿佛跃然而出。
楼西尘的心骤然宁静下来。
经过了绵长一段枯燥暗淡、没有温度的路，他终于抵达到这里。
来处或许是荒芜的黑暗，但是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温暖的归途。
*
身旁的灯火不甘心地跳跃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此时云星越手中的书也看到了最后一页。
没有了亮光的吸引，周围围聚着的人影一个个散去。云星越没有在乎这些人影的来去，他将手中的这最后一本书收进系统面板当中，脸上展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全都看完了。
那么，他现在只需要等着……
一个人突然朝他猛扑过来。
云星越瞬间反应，侧身往旁边一闪，同时手指扣住来人的脖颈。他的指腹方触及到对方的皮肤，还没来得及用力，耳中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哼声。
他瞬间卸了力，惊愕道：
“你怎么来了？”
回应了他的是挨挨蹭蹭赖进自己怀里的楼西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