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入夜前必须泡一次,灵泉所带来的疼痛,比灵药更胜几番,灵药的疼来自筋骨,灵泉的疼仿佛是将愈合的筋骨再次撕开反复揉搓。
只是他早已习惯了灵药的疼痛,总是灵药带来的疼痛在汹涌几分,他也不过也是皱着眉头忍受过去。
一位师姐见沈越山过得辛苦,总是偷偷来看他,给他带淮周城里最有名的饴糖,饴糖很甜,沈越山很喜欢。
他偷偷藏了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尝一口。
可惜,还是叫师祖发现,所有饴糖被火光燃烧,饶月峰外也罩上了一层结界,令所有弟子不得进出。
容荒看着沈越山眼中的光随着饴糖的燃烧殆尽而黯淡,长眸沉了沉,神色阴戾的扫过钟离寂。
次日。
沈越山起身,屋中长案上除了一碗灵药,旁边还垫了一张小巧的油纸,纸上是一颗颜色好看晶莹剔透的三角糖。
沈越山愣了愣,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
他曾以为那个会给他吃.精致点心的鬼留在了大榕镇,没想到鬼……好像跟着他过来了?
沈越山没出声,饶月峰一切皆逃不过师祖的眼,他也不能出声,万一让师祖发现了鬼……怎么办。
他只是起
身,快速将那颗小巧玲珑的糖放入口中,唇边不自觉带起了一抹微微浅笑。
容荒瞧见沈越山脸上重新浮出的浅淡笑意,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便如此。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沈越山长至二十二岁,他知道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看不见的鬼,那个鬼好像不会说话,但每日会在灵药旁放一颗糖。
他也不知鬼用了什么办法,没有让师祖发现糖的存在,并且一送就是十几年。
二十二岁的沈越山还是会想见一见这个对他好的鬼。
但是用尽办法,鬼都不现身,渐渐的他也就暂时放下和鬼见面的想法,只要每日看到那颗糖,知晓鬼还在身边就好。
这日喝完药。
沈越山刚提起剑,师祖虚空冰冷的声音便从远方飘来,道:“来后山。”
听到传音后他便依照所言来到了后山,密林前钟离寂朝他微微颔首,道:“随我来。”
虽不清楚具体要做什么,沈越山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水镜面前,昏暗的洞府之中,透亮的水镜波纹起伏,仿佛能通透人的内心,却也仿佛昭示着不详气息。
沈越山一怔。
再然后,他背后传来一阵推力,他直接跌入了水镜。
……
待他从里面被放出来时,天已经黑沉。
在水镜之中与诸多异兽厮杀,又被各种埋伏没有喘息时间,沈越山受伤太重,一时间连站都站不起来,一把被砍豁了口即将断裂的剑在他手中勉强支撑。
他耳边似乎还听得见水镜内异兽狂吠的声音,震耳欲聋,耳朵里渗出血迹干涸成一条血线。
沈越山觉得自己现在或许像一条死狗,没有半分力气,到处都是伤,眼皮也耷拉着,他好像被人抱起来了。
能感受到师祖身上冰冷的气息,沈越山有些抗拒的侧过头,不知为何,从一开始他好像就很抗拒师祖。
这种抗拒,厌烦,来自于心底深处,冥冥之中好似发生过一些让他觉得厌烦的事。
但他没有力气,无法自行走动。
沈越山虚弱地垂下眼尾,不过片刻,他便被放入一处温暖和润的泉水之中,他长睫颤了颤,可以看到清澈冒出热气的泉水,不是他平时所泡的药泉,就是普普通通蕴含灵气的温泉。
不对……以前从水镜出来泡的都是药泉。
之后沈越山微微一愣。
以前?
他这不是第一次进水镜吗?
奇怪。
……
而师祖似乎变得没有之前那么的严厉,手中拿着梳子在轻轻替他梳头,手上动作很轻柔,冷冷低沉的嗓音变得暗哑,问:“疼吗?”
或许是疼得吧。
但他受过的疼痛太多了,他已经分不清到底算不算疼。沈越山道:“不疼。”
“……”
一阵静默。
沈越山能听到到发梳从头发丝划过的轻微声响,以及钟离寂轻轻道:“你怨我吗。”
说完不等沈越山应答,他又自言自语低声:“无事,如今你已经回了饶月峰,我不强迫你。”
他说的话没头没尾,让沈越山一头雾水,而在不远处隐藏声息的容荒却乍然冷戾了眼神。
沈越山清洗完毕,合衣回到自己的房间,带着一身伤打坐。
而在他离开后。
星辰殿内。
一把缠满红绸的横刀立刻劈开虚空朝钟离寂袭去,钟离寂站在原地拂袖退后,横刀被力量弹开,回到了容荒掌中。
钟离寂看着眼前这个手握长刀,满身凶戾的玄衣男人,冷冷道:“原来你也在,恶鬼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