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苍白,眉眼间带着浅淡病态,从头到脚衔接起精致冷漠的弧线,周身散发飘渺清冷的疏离感,似是深山中沉睡的谪仙人。
……
霍洵一顿,驻足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能上前。
距离二人相隔之间,不知何时竖起一道屏障,仿佛警告般泛出幽幽冷光,像冬日里凝结的冰晶冒出凛凛寒意,稍有不慎即会被刺伤。
此等结界,威力非同寻常。
那巴掌大的引路灯则在飘到白衣人头顶后,便停下一动不动装死。
霍洵屏息埋首郑重行礼,低声:“承蒙前辈搭救,弟子无念宗霍洵,今日打搅前辈歇息还请见谅。”
话音未落。
却见白衣人长睫轻颤了颤,忽然睁开了眼,长睫下掩着的,是一双神采寡淡的眼眸,凝望虚空,平静到宛若一潭死水,没有光泽。
在触及双目的那刻,霍洵心头猛然一跳,立即将头又埋低了几分。
须臾。
他听到一声轻笑,笑声如碎玉投珠,好听到耳朵发痒。
笑过之后,白衣人低声道:“抱歉,许久没见过人了……能扶我一把吗?”
声音不似先前对孟海生那般漠然,声线像是天生清冷,虽说语调平淡,语气却反倒让人感到一丝温和。
霍洵愣怔抬头,眼前之人不知何时起身,站到了一颗大树旁,引路灯绕在他耳侧悬浮,像是挂在他身上似的。
他身姿颀长依靠着树干,静静望来,唇边带起一些浅笑,似乎将周身疏离冲淡不少,唯有那病弱感不曾褪去。
“可……可以。”霍洵有种正在面见大宗前辈的错觉,心跳得很快,眼神也不敢往对方身上放,应得磕磕巴巴。
沈越山抬手,指节修长的手在虚空划了一道,屏障被撤去,霍洵过来将他搀住,朝来时的方向往外走。
但到底是身体不行,他走不到几步就要停下歇一歇,大半的力气都得靠霍洵撑着。
……凭这幅残躯,也不知能活几时。
“前辈如此憔悴,是受重伤了吗?”他听霍洵小心翼翼问道。
沈越山想了想,回答:“算是吧。”
以身祭天,早该身消道陨之人,居然还能死而复生存活于世间,修为折损大半,神魂犹如被撕碎的宣纸重新粘和,支离破碎四处漏风,还缠了不少恶鬼的森冷鬼息……
大概没有伤比这个更重了。
谁知他说完后,霍洵神情变得有些局促,眼睛小心的盯着他,嘴角也绷着,像是暗恼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紧张起来的模样倒有些像庚辰仙宗那群想同他讨教,却又不敢说话的小辈。
沈越山淡淡宽慰道:“不是大事,习惯就好。”
看着一副病骨沉疴,走几步路就喘不上气要歇一歇的沈越山,霍洵:“……”
……都这样了,还不叫大事?
第3章 沈长老
这幅残躯本就禁不起波动,虽然一路上走走停停,沈越山却依旧会感到心口闷痛,目眩头晕,身体寒意亦是极重,四肢百骸还是冷冰冰的。
果然还是太勉强。
沈越山低眸指尖掐灭一缕逼出心脉的鬼息,喘了口气,才感到眼前景象稍微清明一些,不至于难以支撑站立。
事情还要从两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他不知为何突然在这偏僻之地苏醒,那时的神魂比如今还要更糟,身躯也无法动弹。
幸而此地山脉灵息充盈,他以周遭灵息滋养神魂,清除了些许身躯体内所携留的鬼气,用神识划出结界隐匿气息,让人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直到前不久才能睁眼,勉强起来走两步,可惜也就两步,便又得躺回去静静休养,他不方便走动,便常常分出一缕神识,用神识在不群山脉当中闲逛,听一听来此地历练的仙门弟子们谈话。
这才得知,现如今距离他当年以身祭天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无念宗的弟子们是不群山脉的常客。
他们宗门驻地偏远,整个门派都散发着淳朴气息,是当今修真界出了名的后勤大宗,为修真界提供了百分之八十的灵米,无数灵药与灵宠。
不群山脉诸多凶险,他们却自有办法隐匿行迹,神不知鬼不觉在山中摘走奇珍,就是剑术稍差了些,徒有其形,而无其意。
可以说在如今人人攀比内卷的修真界,相对来说偏向休闲。
沈越山挺喜欢这种‘过自己的日子,让别人卷去吧’堪称修真界一股清流的门派,因此会在察觉到凌霄派灭口的意图后,出手相助。
可惜他这幅身躯禁不起折腾,使了一次灵气,就差点又要昏睡过去,幸而还能撑住。
他想着无念宗是个十分安逸且清净的门牌,适合颐养天年,去混个小弟子当当也不错,便干脆催使引路灯将人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