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沉寂了会儿。
斗篷人平复了情绪,瞥了眼沈越山腰间的神珠,又唰的把斗篷戴回去,嗡里嗡气道:“其实也没有很想要……只是不甘心罢了。”
神珠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守了这许多年,他更想得到一个解释,一个当年神为何要抛下所有人的解释。
这也成了一个支撑他活着的执念,千年万年纵使时光令他的记忆变得模糊也想要得到的解释。
斗篷人沉默转身,自顾自摸出把锄头就蹲着开始翻田。
见他老实多了,容荒也就把悬在他头顶的刀收走了,环顾了一眼四周,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嫌地不平……风太大……
沈越山正想着先前城中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就被容荒安排坐到了柔软的靠凳上,原本吹得竹林飒飒响的风也被挡住了。
他轻声:“所以那座塔,叫神居地?”
斗篷人刨了一块土,“塔是奉神塔,那座山是神居地,城中禁飞是神当年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破。”
这种时好时坏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沈越山有些猜不透斗篷人对他口中的‘神’究竟是恨多些,还是敬多些。
说恨。
却还遵守那位神定下规矩。
说敬,也不见得多恭敬,浑身的怨恨都快溢出来了。
沈越山觉得稀奇,长睫一抬瞥了眼忙忙碌碌的斗篷人,“有人同我说,两年前有位仙修为了妻子前来求药,后面失了只眼睛,可是你做的?”
“那人我记得,一个朝三暮四的负心人罢了,放着青梅竹马的妻子不管去追着别的女子鞍前马后献殷勤,等妻子心灰意冷快死了,临到头才知悔悟。”
斗篷人语气不屑,“我瞧他妻子可怜才出手相救,却也要那人付出代价,既然看不清眼前人,眼睛不要也罢。”
沈越山道:“负心者自当惩戒,你只拿了个眼睛,未曾取人性命,也并未对其妻子见死不救,可见心肠不坏。”
斗篷人身形一顿。
像是被话勾起了一些回忆,乍然眼神一瞪,恼羞成怒地骂:“用得着你来说,你当你是神?!不许用这种语调对我说话!”
可见那位神对他影响颇深。
沈越山哑然失笑,抬首和容荒对视上,“你瞧他,可像极了你当初在院里种蓝铃草的模样?”
容荒:“……”
容荒轻嗤挑眉,“我可没他这么口是心非。”
……
得知城中飞行并不会引发不好的禁忌后,沈越山便有叠了个纸鹤把现有的消息传递出去。
至于景珩还会不会到鬼月城就不得而知了。
传完纸鹤,他又和容荒确认了一番是否有异常,主要是那抹散开又落入容荒眉心的鬼息实在蹊跷,很难叫人放得下心。
容荒却是不大在意,“区区一小缕影子罢了,还不能影响到我,已经被我吞干净了。”
沈越山犹豫了会儿,把在奉神塔发生的事说了遍,又问容荒当时在塔外是否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又重新里里外外仔细核对一番,确认了容荒所见是人,而人在白光闪现过后飞入塔中,就成了两颗黑白神珠。
容荒笑意收敛了些,嗓音低沉道:“那颗珠子,与我交手不分上下。”
“……可它一点反应也不曾有。”
沈越山两根食指和拇指捻着三颗珠子其中的黑珠,挂在他腰上的绳穗砍不断拔不下,只能就这么盯着看了会儿,有一刹那间指腹与珠子接触的地方倒是有一瞬的灼热感。
他眸色毫无波澜,“看来不是错觉,手上拿久了这珠子就会烫人,除了烫人以外就不曾有过其他动静。”
沈越山想了想办法,试图让珠子起反应,比如用容荒的长刀砍一砍,或者用石头砸两下……诸如此类的。
可惜试了好些法子,都没能让珠子重新变成人。
而白珠子在落到容荒手上的时候,被长刀砍的那一下骤的脱离了沈越山腰间绳穗,嗖地飞起来狠狠敲了容荒一下鼻尖,然后飞快的跑回了沈越山身上挂着。
眼看容荒周身噌冒出的浓墨鬼气,沈越山淡然失笑,“看来灵性还在,不必我们多费力去琢磨了。”
有灵性的东西,是折腾不出花的,只能等它们自愿。
容荒哼哼唧唧的朝沈越山粘过来,“它欺负我。”等着沈越山摸摸他的鼻尖,他就顺势凑过去亲一口。
“喀嚓——”旁边有木头断裂的声音。
斗篷人似乎格外气愤盯着他们:“如此做派,成何体统!”
沈越山不大自在,偏过头低咳一声。虽说习惯了容荒胡闹,可叫旁人看到确实有些不像样。
容荒瞥一眼斗篷人,“噤声,挖你的地。”
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不过轻轻一瞥,眼底却透出死寂地冷和威压,似乎容不下任何其他人的影子,只有无尽的嗜杀和戾气,大有再吵闹就把他碾成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