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钩的箭头刺进肌肉里硬拔定会带出一块生肉来,现在只能将周围剜开,再将箭头一点点取下来。
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但秦修宁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哼响。
尽管没有睁眼,但高璟昀知道那道灼灼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迫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装睡。
回想上一次江浔之为了试探他卸掉他一条胳膊,他居然就那么忍下了,还装的咿咿呀呀难以忍痛又要请御医又要什么金露药膏。
什么不会武功,什么早就废了,都不过是他当时想留在他身边的伪装和借口罢了。
高璟昀不知从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再醒来秦修宁单臂缠着白色绷带,右手端着一碗药正用一种说不出的奇怪表情看着他。
“醒了?”
高璟昀浑身无力,头有些昏沉,身体四肢都沉沉地,像是许久都没睡过这么沉的一觉,醒来后双眼迷蒙,努力回想这是在哪里,直到一双大手覆上他的额头。
这手的感觉很奇怪,他无意识地用头蹭了蹭那只手,有些冰凉,而且......很柔软?
那只手有些微微停滞,被蹭着的手心开始逐渐升温,就在他要抽回手前突然被高璟昀用手按住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一点点把那只手从额头上取下来拉回到眼前,映在橘色的烛光下反复看。
“你的手....?”
嗓音干涩无力,可是倏然睁开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双手同他记忆中一样,依然那么有力,但奇怪的是从指尖到手心却十分柔软,摸上去像是西域进贡的柔软鹿皮,完全不是曾令他刻骨铭心的那双粗糙布满茧子、粗剌剌的手。
秦修宁眉角一顿,遽然抽回手。若无其事地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低头吹了吹送至他唇边,“陛下先喝药吧。”
疑问填满了高璟昀的心头,他知道岁月磨砺下男人的手会越变越粗糙,怎么会脱胎换骨一样越变越柔软?
“你的手怎么变了?”
“陛下的手不是也变了么。”
秦修宁神色淡然,甚至有些懒意,看着皇上乖乖将药都喝下去,才掀起眼皮漫不经心道:
“陛下在发热,但并非伤口引起的,所以臣想请旨去验一下那只鹿。仅靠天象就会让一只温驯的鹿发癫,臣觉其中有蹊跷。”
“朕已经让浔之去查了。”高璟昀面对他这么近距离的疏离,忽然心生疲惫。
“但他并不通病理毒性......”
“他通得比你想象得多,你受伤了,下去休养吧。”
秦修宁顿了片刻,目光凝聚在高璟昀没有表情的脸上。
“臣知罪,就算臣多余操这份心了,臣退下。”
碗被恭敬放在桌上,那道身影带着雨夜的一丝凉意遽然离开了这间临时的简陋寝殿。
高璟昀闭上眼睛,顿觉得好累。
这七年,他经历了什么?
还有他的手,那些曾经划满荆棘布满茧子粗粝的手如何会变得如此柔软?
第71章 不可能是他
南朝平定战乱后的第一场声势浩大的春祭就这样戛然而止。
回宫后,高璟昀召来三司通查此事。
“禀陛下,通报天象的钦天监、掌管万兽园的内务府、筹办此次亲猎的礼部、鸿胪寺,以及御林、金羽两卫怕都脱不了干系。”
新上任的大理寺丞叫李邑,为人耿直,刚正不阿,是高璟昀从去年督察院呈报的官员考核中选拔出来的一位地方官。
此刻朝廷正是需要这样的人,于是高璟昀放权给他,“尽管去查,三日,给朕结果。”
于是上一刻还在查案的江浔之忽然因护驾不力也被押入监察司受审。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桩大案查起来竟异常得轻松,连李邑都始料未及,大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不过两日,大理寺丞李邑就将奏报呈至御前。
钦天监监正季逊忠几乎一见到那些刑具就立刻两股战战地认了供,说是有个内务府的太监给他塞了片金叶子,提前将要呈给陛下的天象书拿走,他觉得总归是要呈递的就顺水推舟,谁能想到一个天象也能成为谋害皇上的工具。
当李邑带人赶到那名太监住所时,发现人已上吊自尽,留下一封罪诏供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供出幕后指使就是鸿胪寺其中一位主簿,主要就是负责外藩入京的礼仪接待。
顺着这条线,又查出是这位主簿的背后就是那位精珏国十七皇子。精珏国皇子为了出口恶气,想出了这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主意——想借天雷惊吓那些动物,说是最初只想惊皇上的马,并没那个胆量直接刺杀皇上。但他也没想到怎么最后居然是那头鹿发了疯。
再说那位鸿胪寺的主簿,供出的背后动机倒是也算严丝合缝:鸿胪寺主簿曾是阎党的门生,因为官职低微并没有受到牵连,但因为一直怀才不遇得不到朝廷重用而对皇上也怀恨在心,于是这才与那十七皇子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