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出身簪缨世家,大舅舅尚且如此, 更别说她身后无所依, 只她一人了。
都言父与子之间最是相像, 虽然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可她还是将这条给说上, 她不奢求大舅母待她如亲女儿一般对待,可她自个的日子得过的舒心,府中若多妾室,便多子嗣,人一多便会生乱,从前在扬州,她时常会听到继母与人闲话,说起这些家宅事,她不喜欢这样。
容温继续道:“若日后你要纳妾,我也不会怪你,但,我若要和离,你必须放我走。”
顾慕应她:“好。”
容温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继续说着:“府中的事不让你管,我的事——不该管的你也别管。”容温说这句话时嗓音很低,让顾慕能够听见气势又有些不足。
顾慕眉心微动,问她:“再说一遍。”
容温:……
她嗓音压的更低了,解释着:“也不是不让你管,就是,别管得太严了,就像这回宁堔的事,我和他本没什么,你还非要计较。”
她嘟嘟囔囔的,顾慕将她埋进他怀里的脑袋给抬起来,垂眸看着她,嗓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适才没听清。”
容温:……
哦,没听清啊,她还以为让她再说一遍是生气了呢?从前在容家虽没人这般对她严厉,可在学堂里,夫子生气时,总会来上一句‘再说一遍’。
容温带着情绪看他:“答应吗?”
顾慕不置可否,宽大的手掌拖在她后脑,将她的脑袋转向窗边,温润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往那处看。”
容温顺着顾慕给她指引的方向瞧去,漆黑的眸子放大,随后脑袋在顾慕手中转了转,讶异道:“从这里竟是能看到净音院。”
顾慕与她直言:“我在侯府住着的日子,常来这里处理公务,心神疲惫时,会瞧着你的净音院,有时能看到你,有时看不到。”
容温将脑袋又转回来,不看他了,只轻轻‘哦’了声。
过了片刻,她又问顾慕:“适才最后一个要求,答应吗?”他颇有将她的心思引去别处不答应她的意思,容温就又问了一遍。
见容温又问,顾慕眼眸微动,指腹触在她粉嫩的耳垂上,神色认真道:“容温,你口中的‘管你’,是在意。”或许她本就懂,她不愿要的这些,是他在她这里得不到的。
容温在他怀里应了声,不再说了。
他有他做事的准则,不愿答应的事,也总有他的说辞。
容温目光落在窗外枯枝的一片残叶上,不解的对顾慕说着:“二表哥今儿有些奇怪,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慕温热指腹在她耳垂上轻轻按了下,示意她说说看。
容温:“我一见到你时,就觉得你有心事,可我瞧不出你的心事是好是坏,”她想了想:“反倒是这会儿,我跟你提了要求,你眉眼间的心事淡了许多。”
虽他心思缜密,惯来让人瞧不出情绪,却也并未否认容温的话。
默了片刻,顾慕的指腹从容温耳垂处挪开,落在她桃粉色的眼尾上,一点一点挪动,轻轻触了下容温乌黑的睫羽,弄的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他的指腹便顺着她紧闭的眼眸将她的双眸都盖住,似是不让她观他的神色,又似是他想就这样认真的看着她。
他盖上了容温的眼睛,容温在他怀里也不动,也不说话,有一会儿了,顾慕将她看了个遍,就连她眉间的一颗痣都让他瞧了出来。
他不愿再听容温对他言语了,而他,也没什么话可说,目光落在嫣红的唇瓣上时,他又想吻她了。
思绪深沉,俯身落在容温唇上,随后又挪开两指的距离,容温被他指腹压着眼睛,不知他为何亲了她一下又挪开。
可她能感觉到顾慕滚烫的呼吸,他离得她很近。
容温将檀口微张,对他以示回应,顾慕深邃眼眸正看着她,见唇瓣上下分开,露出整齐的贝齿,深藏在里的,是她粉嫩的舌尖。
不观她的眉眼,不看她的神色,真如渴望甘霖的鱼儿。
顾慕依旧将指腹落在她眼眸上,俯身继续吻她。
炭盆里的银丝碳燃尽了,窗外的风停下,灰尘天幕窸窸窣窣落下了仁昌二十二年的第一场雪,书案前依旧是暖的,容温坐在顾慕怀中,隔着窗牖往外瞧。
她去岁冬日从扬州出发来的上京城,如今已是近一年的时日了。
那会儿,她还未从水路转至陆路,就已是落了雪,她只敢待在船舱里往外瞧,那会儿的雪落得并不大,坐马车往上京城走的时候。
尤其是到了宣州城,雪落的太大了,她从未在扬州见过那么大的雪,心生欢喜,不止让叶一打开车窗往外瞧,还下了马车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吱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