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宁堔在兵部任职不过是件小事,既然顾中书欣赏他,这事也就成了,可一连几日过去了,他递交上去的任命文书却是迟迟未得到批复。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宁堔到底是如何得罪顾中书了?他年少大才,深入水寇领地灭了扬州水寇,父亲又是扬州知府,在兵部任职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今儿一早,他与顾中书提起宁堔时,顾中书并不与他说这件事,他只好这个时候再来府上求见。
又是不见客。
至酉时,顾慕正坐在书案前翻阅书卷,净思走进来回禀道:“公子,宁堔在外求见,可要将他打发走?”
顾慕手中书页翻动,语气平淡道:“让他进来。”
第65章
拉扯中……
宁堔身着藏蓝锦袍, 身上披了件墨色大氅,在木莲院前将身上大氅解下递给了他的小厮,随后被净思引着进了顾慕的书房。
宁堔今岁刚及冠,比之容温只大上三岁, 他眉目生的硬朗, 颇显正气, 走至顾慕书案前, 恭敬行礼:“见过顾中书。”
顾慕示意他落座。
宁堔坐在他对面,神色间并未因着顾慕身上的气度而显得不自信,他虽刚及冠, 在扬州的名望却极好,又因着是知府的儿子,有着无畏的胆量。
他与顾慕直言:“听闻顾中书知人善用, 极为讲求‘能者任之’,向来公私分明,郑大人引荐我去兵部任职, 不知是何缘由让顾中书对我有了不满而迟迟不给批复?”
宁堔常跟在他父亲身边做事, 这套先捧后让人哑然的法子用的自然而随意。
顾慕神色平和的看着他,能者任之?公私分明?
他唇角勾出一抹淡笑, 带着上位者的深沉, 嗓音听不出情绪:“不给你批复——又如何?”顾慕手中书卷放下, 继续道:“你该知道,今日能进了这府中, 是因何缘故。”
宁堔对他的话有诧异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他初来上京城, 对这位中书令大人并不了解,所知所闻皆是坊间传闻。
上京城里多是他温润如玉, 谦谨朗月的称赞,可他既然能在高位久坐,自然不只是表面看上去谦和的世家公子。
只他没想到,顾慕会如此直言。
可他也知道,无论他如何做,谁也不敢去质疑他。
宁堔默了片刻:“顾中书迟迟不给批复,无非是想让我主动来府上见你,如今我来了,顾中书要与我说什么?”
宁堔身上正气很足,也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他话落,顾慕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紫毫笔,神色平和的处理公务。
书房内静了片刻。
顾慕手中笔不停,嗓音平和道:“宁公子怕是揣摩错了我的心思,若无其他事,宁公子慢走。”他话说的太平和,以至于让宁堔动了动唇,许久未说出话来。
顾慕迟迟不给批复不是为了让他来见他?
就算是这样,他一直给容温送东西,却是为了见他。
宁堔思忖片刻,与顾慕道:“容温来上京城已近一年时日,想必顾中书对她有些了解,她是虽弱小如蚂蚁却想扳倒大象的性子,执拗又不甘屈服,”宁堔顿了顿,这几日他将容温与顾慕的事了解了些,当初容温本是要嫁给侯府三公子的,却不知为何又与顾慕定了亲事。
想来,不会是容温心甘情愿的。
那日在府中,他看到了容温在他面前低敛沉闷的性子。
宁堔继续道:“顾中书是心思缜密之人,该知道她这样的性子,就算强行将她留在身边,时日久了她或许会对顾中书生出些情意,却也会因着这份强迫而被她在心中打压,永远不可能对顾中书如寻常夫妻般情意连绵。”宁堔顿了顿:“顾中书又何必强求呢?”
紫毫笔随顾慕冷白指节走动,在一份文书上落着字,他唇角勾笑,随意道:“与我说这些你又是求的什么?若容温愿意嫁给你,早在扬州时你就已娶了她,何必再跟来上京城。”
宁堔闻言自嘲了一声:“我不求什么,从帮她在扬州逃婚时,我就都是心甘情愿的,我见到过她受人欺负,也了解她自幼的遭遇,我只是想让她过的开心自在。”
宁堔的话很真挚,无一丝虚假,他对容温,就是这样的感情。
宁堔看着顾慕:“若顾中书也是真心喜欢她,也合该让她过的自在才是。”
宁堔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在让顾慕放容温走,让容温回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