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在这里陪着您,待到伺候您喝了药,再回去也不迟。”
这番话有理有据,沈老祖母一时无法反驳。
只能任由沈晏之在这里待着。
沈晏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老祖母聊起沈家这几年发生的事。
说了一会,仆妇端着药碗进来了,沈晏之亲自伺候沈老祖母喝了药。
刚喝完,有奴仆来报:靖海侯回来后,见顾濯缨脸上被打的青紫一片,正在迷醉大睡,问清楚情况后,确认顾濯缨只受了皮外伤,并无大碍,便安排人把顾濯缨送回府了。
还说顾濯缨酒后失格,闹出点笑话,不是什么大事。
说到底,都是沈晏之院中的奴仆无能,让外人闯了进去。
他已经安排管家明日就把这些奴仆都换了,并且叮嘱府里奴仆,谁也不准把此事外传。
沈晏之蓦然沉默下来,低垂着眼睛,看不清脸,只周身氤氲着低沉的情绪。
沈老祖母轻抚太阳穴,头疼欲裂。
靖海侯明显是怕得罪长公主,不准备为沈晏之讨说法,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屋里安静到诡谲。
沈晏之陡然轻笑:“叔父说的对,是孙儿院里的奴仆无用,让顾世子闯了进去。”
这声轻笑,如一只巨手,攥的沈老祖母心口发紧。
她知道沈晏之不满靖海侯的处理办法,却不打算为此多说,只是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珩儿,明日你自己挑选一些合适的奴仆换上,以后守好院子。那顾世子和长公主都是刁蛮难缠之主,你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言罢,连道困倦。
沈晏之不再多语,叮嘱几句便回去了。
行至半路,顿足回首,眯眼望向沈老祖母的院子方向,薄唇紧抿,十指紧握,目光逐渐阴戾。
大房全部出事,为了沈家,只能让二房继承爵位。
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事。
沈老祖母一直偏心二房,对大房之事当真从未怀疑过?
还是,她也是推波助澜之人?
第6章 噩梦
贺妙心自沈晏之走后,一直踱步不安。
她尚未完成合卺酒和结发礼,还不能出屋门。
喜婆和丫鬟都在一旁出言宽慰。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没等到外面的消息,贺妙心忽觉眼皮渐沉,沉到几乎睁不开眼。
丫鬟以为她是忙活一天加上饮了酒才如此困乏,劝她小憩一会,待沈晏之回来,提前喊醒她。
贺妙心本想拒绝,却耐不住眼沉心乏,最后合衣躺在花梨美人榻上,小憩了起来。
沈晏之回到院中,并未让奴仆出声.
进屋后,喜婆和丫鬟见到他冷不丁进来,着急地去喊贺妙心,沈晏之伸手将食指轻竖于唇前,抬眼看了看门。
喜婆和丫鬟自觉行礼退下,掩上了屋门。
待人走完,屋里回归寂静,沈晏之坐在榻边,俯下身,眼神冰冷地打量起贺妙心。
盯了一会,转身去了床榻。
掀开了锦被,上面铺着一块雪白的元帕,沈晏之拧了拧眉,伸手扯掉了。
他把床褥翻了一遍,从玉枕下的褥子夹层里翻出一块同样的元帕。
两条帕子一起放到烛火边,细细对比可见材质样式完全一样,只是夹层里的帕子上沾了一大块血迹。
血痕鲜艳,看干涸程度,应是他进入洞房之前刚滴上去的。
沈晏之面无表情地将两条帕子放回原位。
重新整理好床榻后,走到桌边,拿起刚才用的青玉合卺杯,来到后窗,打开窗牖,将里面的残余酒水从后窗撒了出去。
*
青枝从佛堂角落的箱笼里翻出一块干净的锦布,勉强把屋子擦了一遍。
又将床褥抖了好几遍,摸了一下,还是一股潮凉。
这里没有暖床之物,秦归晚身子不好,不能受冷。
青枝实在无计可施,只好陪秦归晚同睡。
佛堂没热水,二人也未洗漱,卸了外衣,就这样躺下了。
唯一的蜡烛已燃尽,满室黑寂,破烂的窗纸被吹得扑棱作响。
裘被冰如寒铁,青枝身上温热软和,秦归晚畏寒,只好紧贴着青枝。
“青枝,若有机会离开沈家,你想留在大楚,还是回东羌?”
青枝不假思索地回答:“主子,你去哪,奴就去哪。”
她是孤儿,东羌是她的家,可东羌从未善待过她。
唯一把她当人看的,只有秦归晚。
黑暗中,秦归晚低笑了一声,“嗯,睡吧。”
青枝不知秦归晚为何忽然聊起此事,并未多想,也没继续追问。
阖眼默声祈祷:苍天保佑,让沈晏之今晚就暴毙而亡,让主子早日脱离沈家苦海。
秦归晚瞪眼望着虚空,一直到后半夜才浅浅入睡。
她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