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相待,她受不起,更觉得害怕。
她不想纠缠不清,要趁着当前单独相处之际,把话问清楚。
顾濯缨哑口无言。
怎么说?
说自己对友妻动了混账念头,且控制不住,任由这念头滋长,最后织成一张网困住了他。
让他一次又一次做出身不由己之事。
“本世子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射杀那只人熊,更不会惹来巨熊的报复。”
“本世子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良心过得去。”
“这样说,你明白吗?”
秦归晚迟疑片刻,又道:“你前日为何帮我说话,教训那几个多舌的贵妇?”
“还有从受惊的骡子下救我那日,你当时就认出我了,对吗?”
顾濯缨噎住。
她真诚且警备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挑眉看着身侧人,瞬间变成了往日那个混不吝的纨绔世子爷。
“那骡子是因为我们的马受惊的,莫说撞的是你,随便换成任何人,本世子都会去救。”
“上屋顶是本世子扯你去的,那群妇人居然说是你主动勾引,我听着就心烦,出手教训了一把。”
秦归晚抿着唇,眼眸沉沉,直直攫着他的脸。
顾濯缨将脸扭到一边,哂笑。
“你不必疑神疑鬼,本世子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会和你这种已婚的东羌妇人扯在一起?”
言毕,斜眼扫过,满是不屑。
“况且你还是个病秧子,本世子对短命鬼可没兴趣。”
秦归晚悠然翘唇笑了,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里面如秋光般明媚熠熠。
“顾世子所言甚是,我确实是个短命鬼,旧疾无法根治,能活几年完全不知。”
冷风灌进嗓子,她猝然剧烈咳嗽,咳的一颗心几乎要被震出来。
顾濯缨的拳头紧了又紧,觉得自己的心也快跟着震出来了。
终于咳完,秦归晚轻抚心口,去袖中摸自己平日吃的调养药丸。
摸了几下才发现,药丸没了。
想来是折腾一路,弄掉了。
她轻叹,抱紧双臂,迷茫望向远方被白雪覆盖的绵延山脉。
鞍部两边无遮挡,悬崖间的风好像格外刺骨。
这样吹冷风,没吃药,不知回去后会不会大病一场?
顾濯缨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握住里面的药瓶,摩挲片刻,最终缓缓放开了。
他按照曹太医给的方子,寻百年人参给她做了许多调理药丸,还有控制旧疾的药丸。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给她,只是每日带着,希望有一日,她遇难需要时,自己刚好有。
此时此刻,他拿不出来,也说不出口。
悬崖上的巨熊低吼声不知何时消失,两个人齐齐缄默。
秦归晚又咳嗽起来,咳的时候微微缩了缩脚。
她中毒后常年手脚冰凉,鹿皮靴子在逃跑时沁湿,这会两只脚僵得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
顾濯缨忽然站起身,走到鞍边,仰头往上看,俊脸满是不耐。
“这群御林军真是蠢货。”
“御用猎场从没有巨熊这种猛兽,忽然出现一只死熊和那么大的巨熊脚印,他们看不到吗?”
“怎么到现在还没找来?”
他站的位置刚好是秦归晚正前方。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归晚觉得寒风瞬间小了,嗓子也跟着舒服不少。
她仰头,抬眸望向眼前人,郎君肩膀宽厚,长身玉立,站在逆光处,姿态随意又慵懒。
“没用的东西,但凡本世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都要提头来见。”
秦归晚迟疑片刻,决定出声安慰。
“顾世子稍安勿扰,他们看到你的马,知道出事的是你,一定会火速过来找我们的。”
顾濯缨侧过脸。
她抱肩依着崖壁,鼻子红的简直像涂了胭脂,脚悄悄缩了又缩,双眸因咳嗽噙了不少泪花,水凌凌得如夏季浸了冰水的葡萄。
大概是想安抚自己,她的眸光温软又沉静。
顾濯缨强行扭过头,让自己不想不看。
可是,怀抱雪兔的那种温软感像一根鹅毛,一直在挠他的心,痒得难受。
悬崖上又传来沉重脚步声,顾濯缨凛然一紧,抬眼看到那只巨熊又回来了,正站在悬崖边往下窥。
一人一熊,陡然四目相视。
顾濯缨错愕发现,巨熊前肢插了一根半截的羽箭,鲜血全部糊在了浓密的黑色皮毛上。
这羽箭一看便是御林军所用。
巨熊应是遇到众多御林军,受伤不敌,又逃回了这里。
他陡然不安。
书上说,巨熊在受伤愤怒之下,会随时丧失理智。
果然,未等他多思,巨熊奋力一吼,径直跳了下来。
顾濯缨瞬间冲进去抱住了秦归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