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会为此丢了性命。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温老太太冷静下来,压着恨意笑了一声,“这府里上下,没一个不恨她的,便是我们那做了知府的大老爷,也受不了她这样寒酸,要与她和离的!”
徐宁耐心颇好,并不打断温老太太的话,静静听着。
温老太太又道:“温家难得来了这样一个处处替温家着想的好儿媳,我哪里能允他们和离呢?可惜,他非是不听,执意要和离,就连出了远门,也心心念念地记挂着这件事,还为此分了心,丢了命。”
她说着,又摇头叹息一声,好似十分惋惜和伤心:“大好的男儿,竟输在了儿女情长上,丢人啊……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明若二婶婶,是她叫人把大老爷的死讯传到明若娘那里去的。我发了话不许告诉她的,可嘴长在她身上,我哪里拦得住?”
“是吗?”徐宁看着,双眼一弯,轻轻笑了起来,“是您拦不住?还是您故意跟二太太说‘明若娘有孕在身,又多操劳,胎儿未稳,受不得打击,你们不许打扰她’?”
温老太太直直盯着她的双眼,并未接话。
徐宁道:“老太太,我姑姑变卖的田产究竟是填了温家的窟窿,还是您中饱私囊了?”
温老太太面皮狠狠一抽,脸上强装的伤心和惋惜,出现了裂痕。
徐宁温和地看着她,问道:“温姑父在棠梨镇莲花山遇到的究竟是山匪,还装成山匪的自家人?”
“你……”温老太太神色巨变,忽然就坐了起来,“你休得胡说!”
这会子她头不晕了,脸上的病容也没了,只剩藏在遮羞布底下的惶恐!
徐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莫非还没人告诉老太太?昨个儿二老爷和三老爷在狱中,可是什么都交代了!”
温老太太惊恐地看着她。
徐宁惋惜叹道:“您把他们教养得好,听说知府大人还没审,他们就怕得什么都交代了。说是您出的主意,假装温家生意出了岔子,逼得我姑姑变卖了田产铺子来填。温姑父知晓后,提了分家,您不允,他便打算与姑姑和离,您还是不允,可温姑父铁了心要做,您阻拦不了,就只好以姑姑做要挟,骗了他,让家仆伪装成山匪,把他推下了山崖……”
温老太太一开始并不信:“不可能!”
徐宁却不接话,只平平静静,温和包容地看着她。
温老太太蓦地睁大了双眼,捶床急道:“蠢货蠢货!自己惹了事,犯了法,于事无补了,求到我这里来,我瞧他们可怜,才替他们出的主意……”
“出的什么主意?”
有陌生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温老太太倏地闭了嘴,不及反应,春夏秋冬的座屏忽然被人抬开,晨光骤然倾洒浸染,落了大片迟来的天光在榻前。
徐宁回头看去,才知东方破晓,云蒸霞霭。
裴衍着一身孔雀补子绯袍,头戴长翅乌纱帽,双手仍旧拢在宽大的袖中,逆着光站在中央,遥遥将徐宁一看,神情虽严肃,动作却轻柔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有一瞬,徐宁觉得这一幕同当初她刚重新醒来时,在灵堂上与裴衍遥遥一见的场景重合了。
扬州知府就在他身后,分明他身上穿的是与裴衍同色的官服,只胸前的补子不同而已,那知府却无论气势还是形象都足足矮了好大一截。
徐宁觉得有些离谱。
温老太太见了他们二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地瞪向徐宁:“你……你故意套我的话!”
徐宁收回落在裴衍的视线,落回老太太身上,温和提醒:“老太太,药冷了,记得喝。”
说罢,她分别对老太太,裴衍和扬州知府一欠身,礼数周到的告退了。
第64章 兴衰
徐宁一径回了温明若住处,见她早早醒了。
温家闹了这一场动静,她便是住得再偏,这会子也该听见了些动静,便主动问了起来。
徐宁也没刻意隐瞒的意思,将前后所发生的事,以及一些猜测,都说给了她听。
温明若听后,久久不语,好一会儿才红着眼道是心中难受,要睡一会儿。
徐宁便没提让她收拾行囊的事,带着叨叨回了隔壁。
*
及至晌午,霜降才从外边回来。
“人证物证俱在,温老太太又受不得罪,等听闻审案的是京城来的裴尚书后,就什么都交代了。”霜降在外打听了半日的消息,这会子回来,渴得喝了两碗水。
徐宁正在给徐老太太写信,闻言头也没抬,淡淡道:“都交代了些什么?”
霜降放下茶碗,叹了口气:“温家二老爷三老爷一个好赌,一个玩古物,叫有心人利用合起来骗光了钱财,还欠了好大一笔债,不敢告家里,就灌醉了温姑父,偷了他的私印,挪了泗州府的公款来填,想着下回赢了钱或卖了古物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