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听了,只点点头并不接话,目光落在文书上,看也不看“黄鼠狼”一眼。
一时屋中又安静下来,半点声息也无。
“黄鼠狼”猜不透他的心思,又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心中一阵忐忑,急得额上都冒出不少冷汗来。
毕竟棠梨镇莲花山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地方,是前任知府,温大老爷,温明若父亲殒命之地。
正忐忑间,“黄鼠狼”又听得裴衍毫无征兆的问:“去扬州会途经此地。”
听着是问句,可语气间又满是肯定。
“黄鼠狼”被他这冷不丁的声音吓得冷汗顺着额角就滑落到了下颚处。
他忙赔笑道:“是会经过,不过是个小地方,又偏,寻常人去扬州,都不会走这条路……”
他说着话,又下意识一抬头,就见裴衍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珠清明如铜镜,照了个神色惊惶慌张的人影……
第59章 信息
这“黄鼠狼”是泗州府的通判,姓黄。据说温故知在世时,一应大小事务皆由他包办,比贴身小厮还勤快。
裴衍此番来泗州,一是选拔接任泗州知府的人,二是他接了密旨——
早在温故知遇害前,就有人越级送了密旨去京城,检举温故知勾结地方豪绅,收受贿赂,谋财害命!
然而不等裴衍有所行动,温故知就在棠梨镇遇了害。
若不是前后时间太过巧合,裴衍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人走漏了消息,温故知害怕受责,畏罪潜逃时,被他的同伴灭了口。
黄通判叫裴衍那样的眼神吓得腿软,下意识就想给他跪下来。
好在这时裴衍收回了视线,不冷不淡一挥手,打发了他下去。
黄通判勉强维持着镇定,颤颤巍巍地行礼退了出去。
才出了那道门,他便一把抓住了身旁仆役的手,勉强站稳!
“通判大人?”仆役茫然地叫了他一声,不知他为何吓成这样。
黄通判摆摆手,仍觉两股颤颤,站也站不稳:“一时没站稳,无事无事……”
仆役道:“小的扶您下去?”
黄通判话也说不出,只连连点头。
一直到出了裴衍所处的院子,劫后余生的感觉,才从黄通判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说来也奇怪,裴衍统共不过说了两句话,前后只看了他一眼,他却有种说了无数话,被整个看穿的感觉。
*
长随站在门口,目送着人走远了,才轻轻掩上门。
他退回裴衍身旁,顺手将他手边翻乱的文书收拾整齐:“昨个儿小的打听过了,泗州的几个豪绅,或多或少同扬州温家都有些联系。温知府遇害前,温家二老爷还在泗州这边跟人谈生意。”
裴衍“嗯”了一声,示意长随继续说。
长随笑了一声,道:“说来还挺奇怪的,跟二老爷谈生意的人,一开始还傲气的很,并不想与温家合作。谁知没几日,温知府遇害的消息一传回泗州,那人就应了。您说奇不奇怪?”
裴衍听了,仍是只点头,并不多话。
半晌后,他才挪开屁股,从圈椅上起身,揣着手往外走。
长随忙跟上去替他开门,颠儿颠儿地问:“哥儿是要往哪里去?”
裴衍眼皮都不抬,淡淡道:“扬州。”
长随立即狗腿地笑了起来:“那正好,想来徐三姑娘应也还在扬州的。哥儿若是去温家,指不定还能碰上。”
裴衍眼角抽了抽,无端恼道:“我几时说过要去温家?”
长随惊讶看他一眼,奇道:“不然呢?”
裴衍:“……”
他那张脸,当即就瘫了。
哪怕如今他再跟人说他到徐家提亲,是盘算着徐宁家世清白,无权无势,娶她不至于引来猜忌,而不是心系徐宁,只怕也无人相信了。
裴衍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
裴衍从棠梨镇走的,路上为了些事,耽搁了不少时日。
以至于等他赶到扬州时,正好是温家夫妇发引之日。
那日正是大雨,徐宁倚在窗前, 听雨水又急又大,哗哗的,也盖不住隔壁屋里的哭声和咳嗽。
院中绒花开得正浓,红丝如羽扇,正是娇艳之际,却挡不住大雨滂沱,无端残了一地,又叫雨水肆意冲得到处都是。
徐宁正瞧得入神,就听隔壁急急叫了好几声“姑娘”!
她从窗前离开,到了隔壁,才知温明若咯了血,晕了过去。
徐宁叹了口气,刚吩咐了人去请大夫,就听霜降在外边叫了她一声。
她嘱咐好丫鬟照顾好温明若了,才退出去,拉着霜降回了隔壁,道:“先去换身衣裳了再来回话。”
霜降是去替徐宁打探消息的,刚从外边回来,虽打了伞,但因雨势过大,下半身几乎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