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问:“让我陪着你不好?”
裴衍哪怕没有抬头去看她的表情,可听她声音之中带着颤音,就觉心脏又好似被一只手死死捏住了,痛得他连说话也艰难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找回声音来,哑声道:“嗯,不好。”
徐宁又慢慢笑了起来,眼眶红的好似下一瞬就会落下泪来:“那你把我给你的古钱还给我。”
裴衍倏地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她,又出于本能捂住手腕。
“终于肯抬头来看我了?”徐宁笑得眼神都是冷的,又道,“你把古钱还给我,我就答应和离。”
裴衍死死捂着手腕,蹙眉地看着她,坚决道:“不行。”
徐宁嗤笑一声:“你都要与我和离了,还留着我的东西做什么?莫不是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才要与我和离的?”
裴衍紧紧绷着脸不说话。
徐宁又嗤道:“尚书大人,你以为你同我和离了,我就不会被牵连了?我或许会因此避开一场祸事,保住一条命。可我一旦离开裴家,你可知外面那些人会如何说我?”
她扬起嘴角,不知嘲讽的谁:“她们会说我忘恩负义,贪生怕死,狠一些的,或许还会骂我克夫,嫁与你不过半年,便害你裴家抄了家。说我冷心冷肠,无情无义,配不上你裴尚书!”
“你是好意,想我不受牵连,好好活着。可这世道对我们女人本就不公,他们从不在乎因为所以,只看一个结果,就能对着我指指点点,好像我不按她们所预想那样活着,就该判死罪!而你们男人,但凡露出一点好,温柔一点,会替我们女人说句话,会带个孩子,会动手做自己的事,就会有一群人来夸赞你们,凭什么?”
她一口气将心里怨怼都说完,又上前一步,捧住裴衍的脸,低声跟他道:“我们不和离,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裴衍满脸痛苦,双眼也红了。
他微微倾身,与徐宁额头抵着额头,呼吸是乱的。
他不想和离,一点也不想,他想无论生死都拉着徐宁……
可是不行。
他做不到。
“不好。”裴衍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不好……我不要你陪着我。”
话音落下,他推开徐宁,又后退数步,同她拉开了距离。
徐宁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痛苦,原是伸出去想拉住他的手,最终无力的垂下了。
裴衍匆匆看她一眼,像是怕自己反悔一样,又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垂着头抓紧衣摆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后,忽然撕掉了官服里套着的内衬。
虽是内衬,但料子却是极好的,裴衍扯了两下没能如预想那样轻轻松松撕下来,于是又用牙去咬,咬得七零八碎,直到完整地撕下一块布来。
他怕自己后悔,急切地要写下一份和离书,可是大牢之中又没有笔墨。
裴衍又想叫王泗送一份笔墨来,但想到一来一回不知要耽误多少功夫,遂狠下下心肠,咬破指头,以血代墨,写了一份潦草的和离书。
他狠的时候是真狠,为了不给自己留退路,还在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甚至还自作主张地在他名字旁,写了徐宁的名字。
徐宁站在原处,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直到裴衍将所谓的和离书写完,离着远远的距离,扔到她脚边,她才低头看了眼沾满了血迹的布团。
徐宁看着布团上隐约可见的裴衍二字,讥讽的笑出了声。
笑完之后,她将布团捡起来,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徒留裴衍蹲在角落之中,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连看都不敢去看她一眼……
第405章 不能由他人代替
出了刑部大牢,徐宁也不记得见过什么人,跟谁说过话,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回了行云阁。
霜降同叨叨站在一旁陪着她,皆是一脸担忧。
徐宁盯虚空愣了片刻,忽然道:“霜降,我有些饿了。”
霜降双目红了一瞬,却是什么也没说,只背过身去吸了口气后,才又欸了一声,笑着柔声问道:“姑娘想吃什么,婢子这就去吩咐厨房的人做些来。”
徐宁坐在圈椅里,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不知道,没什么想吃的,你随意做些来就好。”
霜降答应一声,退下去时,也将叨叨也叫了出去,低声跟她道:“你陪着姑娘,我去去就来。你、你别同她提和离的事儿。”
裴衍执意与徐宁和离的事儿,霜降已经知道了,跟着她一起进宫的玄冬、长随和叨叨也知道了。
王泗将徐宁送出宫时,叨叨就发现徐宁神情不对,她虽极力装得面无表情,还镇定地与王泗道谢,但从小就跟着她的叨叨一眼就看了出来,她便是装得再镇定,也掩饰不住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