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了,他不会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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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长随请了院正来。
能做太医院院正的人都非常人,自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他给裴老太太检查过,又施了两针,老太太情况便有些好转,虽口眼仍有些歪斜,但好歹是不会抽搐了。
随后又给写了药方,嘱咐了一些话后,便告辞走了。
宁国公同薛氏亲自送他出去,塞了好些礼。
后来又熬了药来给老太太喝下,及至天亮时,她口眼已经恢复如常,神志也恢复了一些清明,叫她时至少会有反应,只是仍说不得话。
徐宁在行云阁里用完早饭,又从叫长随买回来的仆役里挑出一两个来,带着往鹤延堂去了。
她进了内室,看了裴老太太一眼,随后叫来叨叨吩咐:“老太太情况好些了的事先瞒着,仍对外说不大好,还有……吩咐门房一声,若李姑娘递了拜帖,就请她进来,不必再拦着不让进。”
叨叨应一声,便下去传话了。
霜降安排好人后回来,见徐宁拿着昨日没看完的账册正在愣神。
她上前问:“怎么了?有问题?”
好一会徐宁才摇头:“没有问题。”
霜降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徐宁方才看的是昨日裴衍做了记号的那几笔,当时她以为是裴衍随便做的,有些不放心,方才又检查了一遍,才发现那并不是随便标记的,每一笔都有问题,与原来所记的出入多少,也都在记号边写了出来。
她这个管家几十年的人再熟悉也要用算盘来算一算,他倒好只看一眼,就算了出来,而且这人当时还在同她说话!
于是,徐宁对裴尚书又有了新的认识!
第258章 贼心
天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的。
阴云并未完全散去,黑沉沉地将天空压得低低的,燕子飞得不高,总在乌云下头徘徊,倒是不知要往何处去了。
远处的天儿又像破了个洞,天光从洞里漏出来,给这熙熙攘攘的人间添了些神异的色彩。
徐由俭在酒楼门口辞别酒友,顶着一身飘飘欲仙的酒气准备归家时,忽而听得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徐兄。”
他停下蛇形的步子,回头眯着眼一看,见来人同他差不多年纪,穿一件鸣珂蜀绣鲤鱼戏水的半袖长衫,打扮颇为文雅,穿戴也都极为富贵。
徐由俭一时没认出是谁来,远远问道:“你是……”
那青年男人笑道:“清河贺氏。”
徐由俭一听他姓贺,便猜中他是谁了。
他连忙抱拳,笑着迎上前去,客气作揖道:“原是贺兄,有礼有礼。贺兄几时回的京?怎不叫人送个信来,好叫我接一接你去。”
正是贺连昱的父亲,贺老爷。
因生意上的事,他少在京城,徐由俭其实也不认得他,只多次听渝州徐家那边的人提起过。
碍于渝州徐家与贺家的交情,再加上贺家到徐家提亲的事,又听说贺老爷此人人脉极广,徐由俭多少有些客气巴结的意思。
贺老爷笑道:“不过这两日才回来,一直忙着不得空,不然早该去拜访你了……徐兄,里头说话?”
徐由俭忙道:“请请请……”
于是,二人又进了酒楼,去了雅间。
徐由俭又吩咐小二上了些酒菜,二人推杯换盏间,客套了一个来回后,贺老爷才正色道:“其实我来寻徐兄,是有事相求。”
徐由俭心知肚明,偏又装着糊涂,笑问:“贺兄不用这般客气,且说来听听,能帮的我定尽力相帮。”
这时,贺老爷忽然拍了拍手。
随即屋门被人推开,有管事领着两个仆人进了门来,仆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
那两个姑娘肤白貌美,身形窈窕,低眉顺目地进了屋后就齐齐站到了温老爷身后,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打扮。
徐由俭却在看见她们二人的瞬间,双眼倏地睁大了,甚至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嘴唇嗫嚅,下意识吐出一个称呼来:“夕岚……”
正是李姨娘的名字。
贺老爷望着他的动作和听他叫出来的那个名字,淡定地端过茶盏来呷了口茶,神情间尽是高深莫测。
随后,他放下茶盏装着糊涂问:“徐兄这是怎么了?”
徐由俭猛地回神,再看那二人,他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李姨娘是他叫人打死的,他还看过了,七窍流血,连眼也合不上,不可能有假,这二人只不过是眉眼同她有些像罢了。
他又看了那二人两眼,才惊疑不定地重新坐回去,神色躲闪道:“没、没什么……”
贺老爷也回头看了看那二人,随即又收回视线来,看着徐由俭道:“徐兄认得她们?”
“不……”徐由俭扯着嘴角勉强道,“不、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