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知道他是听清楚了,便懒得再重复一遍,只将他不咸不淡地一扫。
徐由俭腾地站起身,阴沉着脸吼道:“我叫了您几十年的母亲,如今您为了这点小事,您让我辞官?让我、让我交出爵位……母亲您就不怕父亲知道后,在底下躺得不安稳吗?!”
“孽障!”徐老太太衣袖一甩,将小方桌上的茶具全扫到了地上去。
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薄胎如羊脂玉似的白瓷茶具全碎了!
徐老太太又一掌拍在小方桌上,阴沉沉道:“你还有脸跟我提你父亲?你自己看看,这些年……你接手徐家这几年里,这家里叫你闹腾成什么样了?!”
“你从未参加科考,官场毫无建树,今上恩宠,赐你一个闲差你便沾沾自喜起来,每每出去跟人吃酒都要与人吹嘘你如何了得!”老太太站起身来骂道,“你有何本事?你一个大好的男儿不去建功立业,不考功名,只围着内宅转悠,宠妾灭妻,欺瞒你嫡母,气走你太太,毁你儿女名声,你还有脸到外头去吹嘘自己,我便是你,羞也羞死了!”
徐由俭面容难看,被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徐宁起身,顺了顺老太太的胸口,扶着她重新坐下,又让霜降倒了杯水来。
“祖母,您别气,让我与父亲说两句。”她接过霜降倒来的茶水,喂给老太太喝下。
徐由俭听了这话,转头迁怒道:“长辈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徐宁侧目,凉飕飕地将他看了一眼,随后又收起冷意,笑道:“父亲,女儿若是不插嘴,只怕您是如何死的都不知。”
徐由俭倏地沉了脸!
徐宁收回视线,慢腾腾地服侍老太太喝了水,才又道:“父亲每每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这么快就忘了被圣上请进宫,在宫里困了一天一夜的事了?”
其实徐由俭在被请进宫的第二日就被放了出来,但他没能回家,徐宁让人早早堵在宫门口,一见他出宫,就给他转移到了法华寺去,借老太太的名义,让他在寺中反省。
等府里所有人都以为徐家完了时,不等徐宁出手,那些个不安分的就纷纷跳了出来。
秦氏是,李姨娘和徐妤也是。
徐宁还让人引导徐由俭,故意让他撞见徐妤与张沉云偷情的场面,为的就是让他认清现实,李姨娘和徐妤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如今看来,他是认清了现实,却不愿意接受的。
只愿蜗居在自己幻想出来的壳里,宁愿拉着所有人陪葬,也不愿意相信一句真话。
徐宁看着他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给他最后一击:“女儿昨日去见了裴尚书。”
徐由俭听了,冷笑一声,才要骂她,她就抬起下巴来,嗤道:“父亲,女儿再不知廉耻,也不会学五妹妹在你眼皮子底下跟人偷情!你少在那儿以己度人,把人人想做是与五妹妹一样的腌臜之物!”
被这样一骂,徐由俭气势瞬间就矮了一截,比对着徐老太太时还要不堪。
徐宁冷眼将他一扫,嘲弄道:“父亲这些年所作所为当圣上一点也不知的?他不插手朝臣家事,可不代表他会允许底下人德行有亏!英国公府是个例子,如今的徐家也是个例子,父亲在法华寺反省了这些日子,难道就没想到,是圣上要收回您的爵位,是圣上要杀鸡给猴看的?”
第143章 耐心
徐由俭若能想到这一层,如今也不会厚着脸到岁寒斋来,也不会在老太太提出叫他辞官时,他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脚。
如今让徐宁这般一提醒,他先吓白了脸,随后又不肯相信一样,否认道:“不、不能吧……圣上上回可是什么都没说……”
徐宁将他睨了一眼,将他侥幸的心思都收在眼底,要笑不笑道:“且不说那日父亲你究竟有没有见着圣上,难道圣上要做什么之前,还会特地与你打招呼的?”
她嘴里损完了人,又在心中补充道:“不过一个担着闲差的小人物而已,连权利中心都没碰触的人,忒把自己当回事了。”
徐由俭仍是不肯相信,又看向了徐老太太,眼中仍有一丝希冀。
徐老太太冷笑一声,扭开头去,只觉看他一眼都多余,更是连话也懒得多说一句。
徐由俭内心惶恐不已,看向徐宁,挣扎道:“那、那些话,当真是裴衍与你说的?”
自然不是,裴衍只与徐宁说先帝在时,为封赏功臣,加封了许多朝臣,许多都是闲差,并无作用。
而真正有作用之人,却无封赏,无保障,有的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当今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景。
再加上世家间又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否则就会背上一个谋害前朝忠臣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