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铜镜处,裴昭身上只余一身红色里衣,头上凤冠依旧稳稳当当:“替我梳妆。”
红庭当即上手帮裴昭拆下凤冠,绿松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将裴昭的婚服拾起,挂在衣架上。
严朗坠在最后慢悠悠走进,新乐上前替他更衣,室内一时安静下来,淅淅水声偶尔响起,卸了钗鬟,洗了妆容之后,裴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只差最后一个步骤了。
裴昭坐在铜镜前没动,轻看了严朗一眼,严朗了然,新乐不知从何处端来木托,上置一把金剪和红线,严朗抬手从裴昭耳侧穿过,剪下一缕头发,又俯身,自己将头发放到裴昭面前。
裴昭剪下一缕属于严朗的头发,新乐半跪在两人面前,严朗心情很好的轻笑一声,拥着裴昭,将两人的头发放在一起之后,又拿红线把它们缠到一起。
少时,与严朗交好的各府小郎都觉得严朗这人怕是浪费了他母亲给他这么俊朗的容貌了,他没有一般少年那样压不下来的热情与冲动,对各家女娘的追捧,只觉得厌烦。
卫先生说以他这样的脾性,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严朗深以为然,直到他有了一个未婚妻,而这个未婚妻又恰巧如此与众不同。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他同样会克制不住自己,会为别人神思不属。
“昭昭……”严朗低低唤了一声,裴昭没有回话,赵嬷嬷等人早已见机,退了出去。
夜间,严朗没有得多少休息时间,裴昭也睡的不太安稳,她不习惯有人与她同床,严朗亦然。
北疆夜间天冷,严朗从小习武,身上暖的像个火炉,裴昭夜间依偎在他身边,热了又将人踹走,反反复复总也不停。
不过裴昭的睡眠质量到底是要比严朗好些的,在严朗因为裴昭频繁而细碎的动静闹的睡不好觉的时候,裴昭迷迷糊糊睡着,稍微养了养精神。
裴昭的生物钟很准时,哪怕醒来时脑子懵懵的,依然强撑着睁开眼。
严朗望了眼天色,伸手捂住了裴昭的眼睛,嗓音略带沙哑:“时日还早,不若再睡一会儿。”
裴昭闭眼,再次感受到了痛苦,意识极其疲惫,需要休息,身体却精神的不行,拿开严朗的手,裴昭拥着被子坐起来,将属于严朗的被子裹走大半。
“我说昨日怎么好像闹耗子,一会儿一点动静,扰人清梦,如今更是过分,被褥都不给我了。”
裴昭还没缓过神,当即把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撒娇:“小娘,我头疼,我想喝甜水。”
严朗把人从被褥里扒出来,那张过于俊朗的脸映入眼帘,裴昭才反应过来,她早已不在鲁安,小娘一家人安稳的生活在别庄里,她现在只有一个人,只有自己。
第一次见裴昭这样子,严朗颇有些稀奇,反复看了好几眼,等裴昭又恢复平日的模样,他才遗憾地啧了一声。
依礼去拜见严蛟和李夫人,今日新妇上门,严蛟抽出一点时间见他们,留人喝了一盏茶就送客了。
李夫人那边也早等了一群人,严和夫妇、严秋,尚未成婚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
两人联袂而来,严朗高大,遮住了裴昭小半个身影,还没等守门的婆子看仔细,人已行至眼前。
“三郎、三女君,夫人在屋里等你们。”
严朗点头,带着裴昭走进去,李黎面前已经放了两个蒲团,严朗当即跪在其中一个蒲团上,裴昭也跟着跪下去:“母亲,儿携新妇来见母亲。”
“新妇,裴氏昭,给母亲问安。”
李夫人没有为难他们的想法,见过礼后就让人起来了:“昨日婚礼你们也累了,我这里也没什么规矩,晨昏定省这一套我是向来不爱的,日后也不必日日来此,一旬来一次便可。”
“三郎,带你新妇认认人。”
李夫人抬了抬手,身边的嬷嬷立即捧着一只锦盒出来:“阿裴新嫁,我也没什么好给的,前些日子听闻北边又开了一批荒地,便以此物赠你。”
裴昭侧眸,见严朗示意可以收,她才双手接过:“劳母亲挂心,儿惭愧。”
“小事罢了,散了吧,都在我这里挤着,闷的慌。”
一群人起身,拱手告辞,裴昭注意到,出门的只有非李夫人所生的子嗣,严和夫妻、严秋还待在里面。
严朗将李夫人给的锦盒交给身后一直跟着他们的赵嬷嬷:“拿回去收着,母亲一片好意,不可辜负了。”
如往常一样,见严蛟和李夫人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对严朗来说只是跑两个地方而已,当下他兴冲冲地说:“我带你去见阿母,阿母院子里膳食滋味尚可。”
……
严朗的母亲是个美人,这毋庸置疑,但只有亲自见到她,裴昭才知道为什么慕夫人这么多年盛宠不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