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点糖霜压不住山楂的酸,裴昭顿时皱起了脸,轻声嘟囔:“好酸……”
赵嬷嬷正准备解释,酸的果子才压胃,迅疾如雷的马蹄声就隐隐绰绰从远处传来,赵嬷嬷眉头一下蹙起来。
这地界应该是不会有人敢打裴家的主意,况且随行的人也足有二十多人,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赵嬷嬷从车厢里拿出面纱,低声叮嘱:“六娘先把面纱带上吧。”
严朗一行人也远远看见前方的车队,道路狭窄,若全力冲刺定会撞上前方车队,严朗一行人放缓速度,停在距车队百步之外,车队周围的护卫早早把牛车围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来者止步,吾等乃裴家部曲,不知足下是何人?”
“裴家?”裴景趋马往前走了几步,“你是叔父派来的?”
护卫队长闻言,脸色微变,裴景不日即将归家的消息他是知道的,眼前这位年轻郎君仪表不凡,和他们大郎君刚巧是一个年纪,只是他还有些疑惑,怎么就那么巧:“大郎君?”
他抱拳行礼:“非是在下不信,不过出门在外需谨慎行事,郎君可有凭证?”
“大胆!”裴景身边的兵卒当即怒喝道,“我家郎君也是尔等可以质疑的?!”
“裴君曾言,如今世道浇漓,人心难测,在下肩负重任,实不敢轻信他人,若有不周之处,还望郎君海涵。”
裴景挥手止住属下,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丢给护卫长:“你所言极是,我确实也很久未归家,不怪你们不认识我。这枚印章是叔父亲手为我刻成的,你可识得?”
印章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裴格刻章的时候习惯留下一枚小小的猫爪印,也算是他的小爱好了,家里每个孩子他都送过。
裴景的那枚印章,就刻了他的名。
确认过真伪,护卫长当即放松了神态,裴景看向那始终不曾有动静的牛车,轻声询问:“车里何人?”
裴昭听完来龙去脉,也没有想出门认亲的想法,只等着护卫和赵嬷嬷去解决问题。
她取下面纱,无视一旁显得有些焦虑的赵嬷嬷。
“六娘子……”赵嬷嬷轻声唤道,她的身份不够高,在有正经娘子的情况下,她没有资格越俎代庖替裴昭出面。
“无事,安心。”
赵嬷嬷:“……”
这是她安不安心的事吗?!这是裴昭能否得到大郎君看重的问题!
护卫长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牛车,迟迟不见动静,硬着头皮解释:“车上坐着六娘子。”
他这话一出口,陈义的马鞭轻轻动了动,惹得严朗看过来之后,才对他示意一番,严朗不动声色悄然上前几步。
“六娘?”裴景皱了皱眉,迟疑上前,“六娘为何带着如此多的行李出现在此?”
“这……”护卫长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说,心里觉得奇怪,大郎君为何非要在外人面前询问家事。
“大郎君,六娘子幼时体弱,需要静养,老夫人怜孙,特让六娘在别院休养,前几日听闻六娘子大安,老夫人思念六娘子,特命属下等接六娘子回府。”一直站在护卫长身边的高大汉子快速道。
护卫长同时点头。
裴景自然看出护卫神色有异,不过勉强有个糊弄的过去的理由,他也微微点头,将此事揭过,准备私下询问叔父。
见他们越说扯的事情越多,不见半分想走的意图,裴昭终于还是忍不住示意赵嬷嬷拉开车门:“兄长有事不如回去再说,再耽搁下去,我们今日就进不了城了。”
严朗寻声看去,只见牛车内被锦被团团簇拥的少女,黑发雪肤,唇色淡淡,神色也淡淡,不悲不喜,不惊不恼,说着略带恼意的话,也不见那双眼露出一丝情绪,仿佛一尊虚假而精致的玉像。
玉像穿了一件白衣红边的衣服,外罩一层薄薄的纱衣,头上什么也没戴,只扎了红白二色的发带缠在发间,本该显得寒酸的,但那张脸实在出色,即淡且妖,这般装扮只会让她的容貌更加出挑。
“你叫什么名字?”严朗扬起笑,打断了裴景即将出口的话,笑意昭然,明煌如日,“吾名朗。”
“裴昭。”裴昭冷淡,严朗好似没感受到她的冷脸一样,“裴昭,真是个好名字。”
“三郎。”裴景不轻不重地训斥一声。
严朗假装没听见,翻身下马,取下挂在马背上的行囊,几步走到裴昭所乘的牛车前将行囊递给裴昭:“这是北疆最好吃的干枣,送你。”
陈义抬手捂眼,为何他处事稳重的少郎君在未婚妻面前会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模样?
而且,临出发前,少郎君不是特意寻了玉簪和玉佩准备送予裴六娘,现在又拿些干枣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