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素玉的额上渗出点点细汗,呼吸有些加重,大抵音律惑人这门功夫,也是相当耗费心神的。
幸好大部分偷袭者都去追萧逐夜、凌天涯他们了,留守的人本就不多,又一个个有去无回,没过多久,就再也没有人敢进来了。
樊素玉轻吁口气,手指一松,耳边那种叫人不快的靡靡之音顿时消失了。
宋雪心正要取下耳塞,后背突然一寒,一股无形又料峭的异样感觉直逼而来,丝丝缕缕渗入身体发肤之间。
长久以来与剑为伍,让她对危险的感知也格外敏锐一些。
这刺骨的气息,绝非之前那些寻常弟子可比,一定是有非常厉害的人来了。
她霍然回头,只见正对她们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高大、冰冷、满蓄杀意,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宋雪心握紧红棘,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和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不同——那些下毒使暗器、偷偷摸摸埋伏的人,和他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段位。
樊素玉的琵琶声又响了起来,可是对这个人似乎毫无影响,他的身形跃起,快得就像一道闪电,朝宋雪心扑去。
樊素玉低低地“呀”了一声,手指如轮盘极速拨动,音波层层翻卷铺开,那人的脚步却也只是停滞了一瞬,来势不减。
乐音控制不住的人,要么是心性异常坚定纯粹、无知无感,要么就是功力极其高深,远超运功之人。
不管哪一种,都是极少数,而极少数,通常代表很难对付。
宋雪心不再犹豫,一把扯开耳塞,将樊素玉朝萧茵茵方向一推,道:“到屋里去,这里交给我!”
电光石火间,红棘挥出,剑身迎上一道暗光,剑吟之声震人心魄,连绵不绝。
那人用的居然也是剑,通体漆黑,厚重古朴,却锋利异常。
宋雪心心中一凛,她从小阅尽名剑图谱,却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剑。
可是没有见过,不代表无名。父亲曾经说过,自远古造剑之日起至今,沧海遗珠,名剑蒙尘之事不胜枚举,一把剑能不能成为旷世名剑,除了自身锻造之功,与后来握剑之人,也有极大的关系。
眼前这个人,不光手中剑漆黑,连衣服也都是漆黑的薄甲,脸上戴着一副玄铁制成的赤鬼面具,青面獠牙,十分可怖,头发花白稀疏,和凌天涯因为中毒而致的银白发色不同,这个人看起来确实是有些年纪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出招的狠辣。一击不成,他立刻抽身退开,又一剑当胸刺落。
宋雪心身形疾转,“驭灵式”连续使出,血红的剑光铺陈展开,将黑色剑气团团围住。
那人轻轻“咦”了一声,伸指轻弹剑身,长剑宛如漆黑蛟龙,张牙舞爪地撕开红棘的攻势,迅速蹿出,直噬宋雪心前胸。
她不得不撤剑回挡,两剑再次相撞,面具人眼中难掩兴奋之色,声音嘶哑道:“来!”言罢骤然后退,足尖轻踏树干,再次扑了过来。
落花纷纷如雨,宋雪心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看不透这个人的剑术,她竟然无法估算他们之间的差距,这情形从未遇到过的——从前即使遇到实力比她更强的对手,她也能根据武功路数找到对方的弱势,以此推断出胜负的概率,找到机会以弱胜强。
可是现在,面对这刚猛又诡异的剑术,她居然找不到一丝丝的头绪。
有可能,会输。
心念一起,似有所悟,一瞬间,某种可能如阴云一般笼罩而来。
七年前宋雪阳死于剑下,她和父亲参研伤口,很清楚那些伤非剑术高手不可为之,就连当时如日中天的菁华剑派掌门欧阳云天都做不到。
她一度怀疑是北剑宗为了剑宗令,暗下毒手,毕竟能和南剑宗比肩的,唯有同宗同源的北剑宗,而事后得到最大好处的,也是北剑宗。
但,若是眼前的这个铁面人……
她不断变换脚下步法,一边引铁面人渐渐远离屋子,一边潜心观察对方的剑术。
剑刃的宽窄厚薄,出剑的方位角度……看得越久,她的心越凉。一招一式之间,她仿佛能看到当年宋雪阳的身体是如何被这把漆黑的剑刃一剑一剑刺穿。不会有错,就是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手上这把剑!
现在轮到她了!
会输……也许还会死……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逃!这七年里,她等的就是这一天,找的,就是这个人!
她将全身劲力灌注于红棘上,一剑逼退铁面人,趁机回头,对着屋子里的樊素玉做了一个手势——
我来引开他。
铁面人的黑剑如影随形,宋雪心闪避稍慢,被剑尖划破衣领,鲜血登时飞溅而出,她却趁势退后,跃上墙头,身形轻灵如燕,且战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