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她反被将了一军。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会担心才有鬼!
宋雪心直觉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她不断退避,他却一再紧逼,这情形实在是又诡异又危险,万一她招架不住,那可不大好。
她霍然起身,大步朝樊素玉走去:“我还有事找樊姑娘,萧谷主请自便。”
向樊素玉打听空青堂的消息,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心香斋和空青堂两家原是世交,往来频繁,樊素玉和苏谨言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有婚约,苏谨言是谦谦君子,性子温软,两人虽然年少懵懂,没有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他却待她极好,樊素玉也从小将他当作未来夫婿,从无二心。
樊素玉十二岁的那年,父母病亡,心香斋祖产旁落他人,她带着秘传香谱逃亡,被上一任倾城谷谷主萧轻寒救下,带回谷中拜入东流先生门下,自此凭着过人天赋,潜心钻研香道。
“大约在七年前,我外出游历,偶遇苏伯父,他将我邀至家中与谨言相见。他说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我,婚约从未取消,他会替我夺回心香斋,也盼我与谨言重修旧好。”
“七年前?”又是七年前,时间未免太巧!
樊素玉点头:“那一年萧师兄血蛊发作,几欲濒死,谷主为此亲自登临长恨岛,因此我记得十分清楚。”
宋雪心微微一愣,萧师兄……是萧逐夜?他曾经身中蛊毒差点死了,居然也是七年前?
她定了定神:“所以,你答应苏清流了?”
樊素玉颔首,眼底终于泄露了一丝寂寞与伤感:“我怎会不答应?谨言是我从小就认定的男子,我也从没想过要嫁给别人。”
可是,他没有认定她,他最终还是要娶别人。
宋雪心沉思片刻,决定略过白韵仪的事,毕竟这只是旁支剧情,和正事无关。于是问道:“樊姑娘,七年前你将香谱交给空青堂了吗?”
樊素玉惊了惊:“萧师兄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
宋雪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逐夜,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算了,就当是他说的吧。
樊素玉道:“当时我住在空青堂中,与谨言朝夕相对,无所不谈……”她顿了顿,才又道,“后来有一天,苏伯父来找我,说谨言最近在研究香道,想要看一看我家的香谱,只是不好意思提出来,因此他想代为借阅。”
“所以,书是给苏清流拿走了?”
樊素玉点头道:“我原本想,我是谨言的妻子,香谱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不分你我,他想看,拿去看就是了。谁知第二天,谷主便发来急信,萧师兄需要刮骨取蛊,让我们回谷准备。等数月后我再次回到空青堂,谨言却……”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再多说。
宋雪心沉吟片刻,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听说有一种可藏在中空玉器中的引路香,只有特殊的蜂虫才能闻到,此香是否出自心香斋香谱?”
樊素玉点了点头:“确实有,但闻香的蜂虫培植起来很不容易,因而很少用到。莫非宋宗主见过?”
宋雪心神色有些莫测:“没有,只是听说。”说着站起身来,朝樊素玉行了一礼,“多谢樊姑娘实言相告,来日再谢。”
见她郑重的样子,樊素玉不禁失笑:“宋宗主太客气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见过萧师兄带朋友来见我们,更别说姑娘了,宋宗主是第一个,我们早就将你当作自己人了,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话说得虽然戏谑,却十分直白,幸好宋雪心自小脸皮厚,只当作听不懂,想了想,奇道:“那茵茵的母亲呢?”
“母亲?”樊素玉愕然,“茵茵哪来的母亲,不是……”樊素玉突然住口,朝她看了一眼,又转头去看那边的萧逐夜,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这是萧师兄的私事,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方才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转眼就卖关子,实在太善变了!
樊素玉拿起琉璃瓶替她斟酒,浅桃色的酒液倾入杯中,宋雪心看着有些恍惚。她该走了,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再留下去,真会被别人当成“自己人”。
正当此时,耳边突然传来几声拨弦,是她熟悉的琴声,清泠恬澹,古雅幽深,她不由得放下酒杯转过身去。
萧逐夜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月下抚琴的逐夜公子,可琴声入耳,却又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菁华山庄的逐夜公子,宛如精致的瓷器,即便琴声精妙绝伦,缉商缀羽间却冰冷孤高;而如今,指下琴音却极其温柔,甚至带了一丝缠绵。
她记忆中的少年再度生动鲜活起来,越过了那道本就模糊的界限,透过枝丫的朦胧月光,和眼前这个玄衣墨发的男子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