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谷……萧逐夜,还是凌天涯?
她思忖片刻,也随着人流朝东南角走去,白翳跟着她一路往前,直到眼前出现一片池塘。
池塘里种了半塘夏荷,如今莲叶初生,围绕着塘中一座水榭,水榭四面通透,因而隔着荷叶水波,也能看到水榭中的情形。
榭中有两拨人,各据一角。
朝着湖心那一面,一个相貌儒雅的年轻男子正匆忙解下竹青外衫,裹住半坐在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浑身湿透,虽然低着头看不清面目,但湿衣贴在身上,更显得身段窈窕,皮肤白皙,别有动人之态。
与之相比,另外一边的情景,却——
怎么形容?与其说诡异,不如说是美妙如画。
那是两个玄衣女子。
年长一些的梳着整齐的发髻,素钗玉环,玄衣下露出木槿色的软缎内袖和层叠裙裾,容色清丽雅致,身后背着一把琵琶,琴身盛在同色的缎兜里,琴头的如意结飘着长长的穗子,垂着一角勾玉。
另一个年轻姑娘虽也穿着玄色外衫,衣料却格外轻薄,隐约透出内里的茜色轻纱,水风舞动,轻纱间露出细白的手腕,腕上戴着数枚缀着铃铛的细金镯,茜色披帛搭在臂弯,飞仙髻上簪了新开的芙蓉,尤显颈脖修长,耳铛盈盈。
她们身边簇拥着好几只漂亮的梅花鹿,或从容悠闲地踱着步,或蹭着她们的裙裾撒娇,落入旁人眼中,一派岁月静好。
无须询问就知道谁是萧逐夜的同门——倾城谷中果然人人都像是画中仙,仙气自内而外,远隔人群都能感受得到。
她正欣赏眼前这两位仙女的美色,耳边突然听到白翳轻轻“咦”了一声,道:“韵仪?”
这名字如此熟悉,她不久前才听过。
她转移视线朝另一边看去,白翳适时靠近她耳边道:“那个落水的女子,是我门下韶华堂堂主白韵仪。”
这么巧?宋雪心不免多看了他一眼,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前所见,我也是始料未及。”
她指了指那个满脸心疼的儒雅男子:“所以这个人……”
“空青堂少主苏谨言。”
哟呵!
这算是意外之喜吗?她一直在等的人,居然就这么出现了。
她决定不走了,她要好好看一看苏谨言。
留心听了几句周围的议论,大概是说白韵仪和倾城谷两个仙女在水榭聊天时落水,恰好被苏谨言看到了。苏谨言心疼未婚妻,一定要讨个说法,仙女们拒不承认,因此胶着不下。
水榭离得远,宋雪心也须凝聚内力,才能将双方的对话听个大概。
苏谨言的声音虽带着怒气却也十分克制,道:“素玉,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就是。韵仪不会武功,身子又弱,不是你们的对手,还请倾城谷的各位放过她!”
咦,白韵仪不是白门堂主吗?听起来很厉害,居然不会武?
她不由得看向白翳,后者也正在凝神倾听水榭的动静,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再一次猜中了她的心思,解释道:“韵仪只是负责门派内务,确实不会武功。”
人群拥挤,他靠得着实有些近,鬓发拂过她的肩膀,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她急忙侧身躲避,他却先她一步退开,凤目微眯,露出一个甜蜜笑容。
水榭那头,茜纱女子正冷笑:“苏谨言,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白韵仪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盲目愚笨至此,我都替你丢人。”她看着娇美可人,言语之间却十分泼辣。
在心上人面前被抢白,苏谨言脸上有些挂不住,蹙眉愠道:“紫离姑娘,事实确凿,你们不道歉也就罢了,竟然还反咬一口。身为倾城五君子,却连基本的君子之道都没有吗?”
话刚说完,袖子就被白韵仪扯了扯,她声音低弱,楚楚可怜:“谨言,算了,毕竟你是为了我才和樊姐姐解除婚约的,是我对不起她,此事就不要追究了可好?”
她这一番话虽是劝解,对事态的发展却无异于火上浇油。叫作紫离的茜纱女子顿时柳眉一竖,上前一步道:“白韵仪,你竟有脸这样说……”
话没说话,旁边伸过来一只秀美的手,阻止了她。那个年长一些的女子平静地开口,语调温柔,神态秀雅:“谨言,我此次前来,只是想拿回心香斋的祖传香谱。你我既然已经解除婚约,香谱便不适合再给外人借阅。至于白姑娘落水一事……”她顿了顿,才又道,“你我相识十六年,我的为人,你不知道吗?”
轻巧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凶狠的质问都要有用。
苏谨言愣了愣,眼中的怒气已然缓和,叹了一声:“素玉,不管怎么说,是我欠你的。此事或有误会,你我之间,本不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