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该是最好的结局。
有人走近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却没有说话。
他侧眸看了看身侧的女子,反手将她的手握紧,掌心相抵,留一丝暖意传递。
“我没事。”
说给她,也说给自己。
云深靠在船舱的木板上,看着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个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腰畔忽明忽暗的铜灯,似是自言自语。
“你看,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要想的想不起来,要忘的忘不掉。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也差不多到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吧?你就放心好了……
“你答应我的事,再考虑考虑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洛雪突然被一阵沉重的绞盘拖拽声惊醒。
看了看舷窗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看样子还是后半夜,并没有到靠岸的时间,船却停了。
之前因为叶幽云跳海一事,船上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重。萧逐夜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他是那种心事再多都会沉在心底的人,偏偏她又不知道该怎样去开导他,傻愣愣地陪着他在船头站了两个时辰,再回房间的时候反倒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了好久才勉强合眼。
没睡醒,脑袋还有些沉重,她起身披上衣服,正想去外面看一看,门外的走廊上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她急忙回身从枕头下摸出短刀,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寻思着下一步究竟是该破门而出,还是该伺机而动?
她并不知道自己以前武功多高,但是就这几天恢复的程度来看,应该还不赖。
能恢复到这样的程度,都要感谢萧逐夜。
在霜迟岛上时,萧逐夜就说过,为了封住记忆,她的游魂针被下在颅脑之中,但这样一来,对四肢和内息的控制自然就不如那些直接封住经络的针。他思索许久,认为可以找出办法来,先解开一部分游魂针对内息的抑制。
之前云深上岛,就是给他带来所需要的药品和用具。那几天在钱夫人的桃林小屋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给她施针用药,她的功力也确实恢复了几成,虽然招式什么的还记不起来,但是手脚变得有力许多,腾挪躲闪也变得灵敏了。若非如此,那天她也不可能躲过白舜华的偷袭。
此时此刻,她思索片刻,决定先发制人,于是伸手将门拉开,提着短剑便冲了出去。
就听迎面一声大喊:“宗主!”
随即,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快冲了过来,一头撞进她的怀里。
低头一看,是个穿着绿色衣裙的陌生小姑娘,正抬着一张小脸,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唔……这是谁?
她一手拿着剑,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顿时有些尴尬,只好抬起头,但见五步开外站着好几个人,大部分都不太眼熟,唯有一个鬈发纤瘦的小女孩,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焉莎?”
“姑……姑娘!”听到她的声音,焉莎略显紧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咬着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您没事……太……太好啦!”
看着她眼睛里强忍住的泪水,洛雪不禁有些心疼,声音也不自觉柔和起来:“抱歉让你担心啦,我很好……”
话未说完,怀里的小姑娘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宗主,我也很担心你呀,我担心你好久了。你怎么只记挂着别人,你也看我一眼呀……”
这幽怨控诉的语气,怎么感觉自己就像个负心汉似的?洛雪这才定了定神,默默收起短剑,扶着小姑娘的肩膀,将她拉开一点距离。
“那个……你是哪位?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低沉冷峭的男声打断了,她循声望去,只见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灰色劲装、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
他大概还不到二十岁,俊朗的轮廓尚未脱少年之气,眼神却十分凌厉,盯着她的目光不知道是热烈还是冰冷。尤其叫人瞩目的,是他右颊至眼角的一个剑纹刺青,让一张略显秀气的脸平添了几分狠戾。
这会儿她已经回过神来了,这几个多半是她失忆之前的熟人,因此她朝那少年笑了笑,道:“真的不记得,你们别介意,等我想起来了再和你们赔罪。”
“呵……”少年不冷不热地嗤笑了一声,“你最好快点想起来,否则你欠的债只怕还不上。”
一句话说得她心惊肉跳。什么时候又欠债了?欠的又是什么债?以前的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闹心的事……
谁知怀里的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起来,转身不客气地朝那少年胸口狠狠捶了一拳,轻嚷道:“聂小五你怎么说话的?当初是谁在空青堂的废墟上坐了三天三夜,发毒誓要替宗主报仇的?你还掉眼泪了哦,别以为我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