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俊美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洛雪却听出了切肤入骨的恨意。
“我们”?他的师父,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思量着该怎么套他的话,他却松开手,转身来到灵位前,撩起衣角径直跪了下来。
“我欠你的已经还了,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我也拿回来了。他日若在地狱相见,恩怨已了,再莫相认。”
说罢,他俯身下拜,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待站起身时,却见洛雪一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
他挑眉问道:“怎么?”
“嘴上说着恩怨已了,心里可不是那么想的吧?”她不置可否,目光又不自觉地看向案几上的断剑,“为何会在地狱相见?你做了很多坏事吗?”
“不管我做过些什么,对你,从来都很好。”他避重就轻,嘴角又露出那种甜蜜的笑容,上前拉起她的手,将她的五指分开,与自己牢牢交握。
“此间事了,从今往后,我去哪儿你便去哪儿。回去准备准备,过几天就随我一起去长恨岛。”
所谓世事难料,大抵便是如此。不过短短几天,洛雪心心念念了半年的愿望居然全都实现了。
吃饱穿暖直接升级成了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一天两次按时服药,外加一份调理的补汤;床褥柔软,屋子里终日燃着炭盆,出行至少有三个女侍跟着,还不算焉莎。
白翳每天都会来看她,花一两个时辰陪她吃饭、喝茶、聊天。若是带她出门逛街,他也专挑人多的地方去,就怕不够招摇。
短短几天,她就成了全城最红的女人,不用猜都知道别人在背后会怎么议论她。
不过,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就要走了。
事事顺心,只有一件事叫人不开心——她的自由被限制了。
白翳不在的时候,她就只能待在天璇宫里,连找木鱼先生聊天都不行。白舜华每天守在门外,美其名曰“保护”,在她看来,跟监视也没什么差别。
算了,为了长恨岛之行,她……忍!
只是白舜华这个人不光沉默寡言,还十分无趣,说得最多的只有三句话——“不可以”“抱歉”“我知道了”。
和他打交道,还不如在屋子里听焉莎唠叨如何才能抓住白翳的心以及如何尽快和他生个孩子。
比如此刻——
“姑娘,外头都传您要代替桃夭夫人,桃夭夫人肯定气死了。她如今近不了城主的身,必定将您视为眼中钉,您可千万要小心防着一些。”
“嗯嗯……”
“城主对您这么好,焉莎看了好感动。您一定要趁机会抓住城主的心呀!最好能生一个小城主,巩固自己的地位,将来城主迎娶了正室夫人,您也不怕没人撑腰了。别总是一入夜就赶城主走嘛,这样还怎么生小城主?”
“哦哦……”
“那,药房里的仇大娘给了我一盒‘百子膏’,说是送给姑娘,助您早生贵子的。不如今晚……”
听到这个,洛雪再不好敷衍了事,一把夺过焉莎手里的小盒子,直接扔到了窗外。
“以后不准跟那些见风使舵的大娘说话,都被带坏了!”
这小丫头,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倒是替她操心起这些男女之事来,也不知道害臊!
她和白翳的事……真不是她矫情,放下身段也不难。他长得好看,有钱又有身份,目前看来对她也挺上心的,她真要坐实了自己“城主姬妾”的身份,再如焉莎所愿生个孩子,从此母凭子贵,趁机大展拳脚一番,别说大妙如意城,再拿下几座城也不是不可能。到那个时候还要什么男人?继承人也有了,事业也有了,她一点都不亏。
但是,这些远大抱负也就只是想想罢了,她骨子里就是那么执拗,退不了的那一步,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步,在她心里,也是天堑。
不喜欢,不愿意,就是原则。
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径直推开门走了进来。
“洛雪姑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声音酥软,语调却十分冷淡……居然是桃夭夫人?
看着面前铜镜里映出的娉婷身影,原本昏昏欲睡的洛雪陡然间有了精神。
她转头一笑:“桃夭夫人不也没有睡吗?”
桃夭夫人垂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手心里躺着的正是洛雪方才扔出窗外的小盒子。
“这种下作的东西,姑娘也敢乱扔?未免太有恃无恐了吧?”
洛雪听出桃夭夫人话里的嘲讽之意,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焉莎。她倒是无所谓,可焉莎的一张小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她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直接让焉莎退下了。
“桃夭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桃夭夫人见她完全没有伸手来接那盒药膏的意思,皱了皱眉,居高临下道:“城主现在无心繁衍子嗣,若与女子同房,次日药房都会送上避子汤药,姑娘就不用费这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