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问心实在是没把这个地中海啤酒肚看在眼里,以为这人是个暴发户。一个暴发户,倒像指教他们专行了, 叫他心里不服气。
周知非的手穿过水袖,拉了拉邱问心的衣角。这动作被孟天霁看在眼里,是老大的不高兴,这小白脸子竟然还要周知非去哄!
“我想听的,只怕你们不会唱。”王教授叹了一口气。
蒋正良是王教授的得意弟子,坐在王教授旁边, 他知道王教授的性格,怕王教授和周知非有了冲突, 忙倒了一杯酒,送到王教授手边:“老师,他们是小剧团,您有什么新奇的想法,我们去找槟城昆剧团。”
“那些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王教授虽然这么说,还是接了酒过来一饮而尽。
“只要您能叫得出名字,我们就能唱!曲子本没有的,我也能现编了给你唱!”邱问心早年间也是个文艺青年,素有才子称号,在戏校是上得戏台,写得新曲,饱受众人追捧。
“好!爽快!”王教授拍手喊。
蒋正良急得额头上出了汗:“王教授……不要……”
他急得不叫老师了,换了称呼,但是王教授并不理他,指着戏台上的邱问心,又指了指邱问心边上的周知非。
“你们两个。我要你们两个唱《金瓶梅》,一个扮李瓶儿,一个扮西门庆。”
这话说完,全场都安静了,只有树上鸟叫声显得格外刺耳。
邱问心和周知非两人齐齐变色,即使隔着脸上油彩,都能看出来。
邱问心暴怒:“老头羞辱我们!我们虽然是唱戏的,也不受你的羞辱,你要听《金瓶梅》,你自己唱!我给你编词,你自己唱!”
“我怎么羞辱你们了?要我唱也行啊,我也会唱几句,就是我一个老头子,委屈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了……”
蒋正良看王教授越说越不对劲儿,忙打断:“老师,我们别说这事儿了,您要听《金瓶梅》,我找人唱给您听!”
“我就要听他们唱,难得男俊女美,赏心悦目的。”王教授执着的很。
“够了!”一道声音,自角落里传来,声音清亮,隐约含威。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牛仔的青年站起,青年倜傥慵懒,双手插兜,但气派威严,正是一直坐默默听周知非唱戏的孟天霁。
“诸位先生,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两句话,不过分吧?”孟天霁笑呵呵地说,但是语气中并无商量的意思。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他是孟天霁!”
“孟天霁一直在这儿?”有人惊讶。
“孟天霁是谁啊?”有人问。
“孟天霁你都不知道,你脚下踩的,头上顶的,前头看的,都是他的地盘!”
这是一群学究们,平时出入的场所和醉太平毫不相同,因此有许多人都不认得孟天霁。
蒋正良也是一惊,知道此人单看外貌,就不是普通人,但是没想到不普通到这份儿上,竟是醉太平的老板。
“这位什么王教授,你想听曲儿,怎么听都行。但今儿的剧团是我邀的,人是我请的,地盘是我的。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不好吧?”
王教授失笑一声:“孟老板,我并无意冒犯。”
王教授是任性随意惯了,但是坐到副院长的位置,人情世故也见惯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在谁面前任性,在谁面前必须收敛。
“王教授初犯,且年纪大了,我这个人向来尊老爱幼,这次就不和教授你计较了。只是——”孟天霁忽然收了笑,“我醉太平的规矩不能变,王教授,您和您的徒子徒孙们,滚吧。”
“啊?”众人有的在心中惊呼,有的直接说了出来,孟天霁这意思,是要赶人了!
孟天霁看王教授等人都是震惊的状态,扫视一圈:“怎么,听不懂人话吗?”
蒋正良最先反应过来,怕王教授闹,扶着王教授站起来。王教授识趣地没闹,只是深深看了戏台上的两人,转头走了。
“哦,对了,以后醉太平不欢迎你。”王教授经过孟天霁面前的时候,孟天霁又随口加了一句。
王教授当真是拂袖而去,其他人也做鸟兽散。蒋正良扶着王教授走到门口,王教授挣脱了蒋正良的搀扶:“我自己能走!”
说着他一脚迈了出去。
蒋正良又小跑回院,找到孟天霁,低声说:“孟先生,对不住,我老师的性子比较任性。”
孟天霁正看着戏台,蒋正良顺着孟天霁目光看去,只见台上周知非等人还没退场,周知非正在看孟天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