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一个平日那么愚钝短视、粗枝大叶的人,任由自己妻离子散,却在这种事上比谁都精明。
“吴迁,你走快两步,去叫门吧。”祝临雕指令道。
“遵命。”
大部队止步于石桥处。吴迁一人登山,百步之后跟着缪泰愚,缪泰愚百步之后又跟着祝临雕与赵之寅。
之所以这么做,是考虑到无度门本来人数就不多,如果带一百多号人堵在人家门口,会反衬己方的领队不能打,只能靠人数取胜。
吴迁独自走在最前面,心里倒意外地很轻松。如果后面没跟着人,他会更轻松,轻松到能在门口跟无度门议和,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去。
等我下山时,背后会不会只剩下一具具尸体?
他深呼吸,埋头专注脚下的台阶,不敢再想。
看到无度门的牌匾了。
吴迁心头一惊,提前止步。
只见山门大开,里头静谧异常。
他一步作两步行至门前,见一位老者在用左右手互相博弈,空气中飘着淡淡薄荷茶香。
老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来了啊。”
吴迁眨眨眼,硬是迈不出步子进去。
老人问:“阁下手提缨枪,可是吴迁公子?”
“正、正是。”
“公子为何止步不前?”
吴迁也很想知道答案。
“前辈可是无度掌门吕尚休?”
“正是。”
“前辈的弟子们呢?”
这个问题好蠢。他难道不知道我是来杀他们的吗?肯定都把人藏好了。
“那请问公子又是否孤身一人呢?”
吴迁正要开口回答,就听得缪泰愚在背后吼道:“别跟那老东西废话,直接杀进去!”
吴迁刚要回头叫他稍安勿躁,就见林中“唿”地飘出一人,挡在他俩之间。
缪泰愚挥刀要刺,却一脚踩空,绊倒在台阶上,差点磕破门牙。正要爬起来,对方已经把剑伸到了脖子上。
这次可不是木剑了。
“怎么跟我二哥说话呢?”
缪泰愚恍然大悟,“你、你是……龙卧溪!是你偷了兰锋剑!”
“正是。”
“你、你这老贼,我跟你——”
龙卧溪一脚踩在缪泰愚肩上,竟踩得这虎背熊腰的大汉毫无翻身之力,“连门都进不去,就别学人打架了。”
吴迁气恼缪泰愚丢人现眼,可又不忿龙卧溪如此嚣张,忙提枪来战。
龙卧溪神色自若,一脚踢开缪泰愚,跳到半空,以昙香剑法相迎。
吴迁是真没想到,一个花甲老人竟然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完成昙香剑法的所有招式——没有跳步、没有敷衍,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没有浪费哪怕一瞬的时间。
龙卧溪在缪泰愚的大刀和吴迁的长枪间自在舞剑,凭借不负神偷之名的高超身法,竟令两个青壮之人应接不暇。
酣战之时,龙卧溪眼界底部又冒出两个身影——前一眼往下看时,还是两个人。可一眨眼过后,竟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顿时警觉:那丫头的轻功是跟宁孤生学的,而宁孤生的师父是……
赵之寅如鬼魅一般,挥剑从龙卧溪头顶飞速越过。
若不是龙卧溪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只怕半边脑袋都被他削去了。
心知自己难以同时抵御三人,龙卧溪一个后空翻,回到山门。
吴迁与缪泰愚再次强攻,均被他挡在门外。
可赵之寅不管那么多,飞身一跃便越过山墙,落在棋局跟前。
吕尚休已不知所踪。
曾经那个和颜悦色,嘴里“前辈、前辈”地叫着的访客,如今横眉冷眼,一剑将棋盘一分为二,随后直接踏入无度门的内院。
龙卧溪在门前僵持不下,心知久战无益,便一个欠身退入门内,让吴迁和缪泰愚两人毫不费力又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
吴迁还多个心眼,以为这是龙卧溪的疑兵之计。可一转身,那姓龙的也不见了,就更谈不上什么偷袭。
缪泰愚才不管那么多,“迁公子,那几个老头耐不了多久,我们还是赶快找人吧。”
吴迁清楚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二师父已经深入,还请缪护卫尽快跟随,以防有变。”而他自己则留在了前院,慎防奇袭。
祝临雕此时赶到,见无度门中空空如也,便问:“我们要的人,是不是都跑了?”
吴迁不敢轻易表达自己的看法。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吴迁,去下面把人都叫上来。”
如果根本无人可战,就不存在什么以多欺少的顾虑了。好不容易带来一百多人,也不能干等着。
吴迁一方面害怕自己前脚刚走,二位师父便要在无度门大开杀戒,另一方面又庆幸自己有理由不直接参与这场潜在的杀戮。至少日后跟赵晗青解释时,不需要特地再编造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