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奇韵峰,没有奇韵降世岩,但他的笑声在地势平坦的地通关内外回响,像有妖仙从天而降。
大家都快忘了,他们大师兄的笑声有多刺耳。
这种让人耳朵发ᴊsɢ疼却又欲罢不能的狂笑,真是太让人怀念了。
但忽然,纪莫邀毫无预兆地收起笑容,瞪着眼前人喝道:“纪尤尊,我们今天就是来围剿你这个狂妄自大、冷血无情的败类!此地无人见证,我们怎么杀你,只取决于我们怎么去讲这个故事而已。没有人能证明我们做了任何有违伦常之事——就算有,我们也一点不在乎!颠黑倒白,指鹿为马,本应是你的专长。今日我子承父业,将这些宝贵的教诲悉数还给父亲大人,你怎么不感动!怎么不欣慰!”
纪尤尊听得怒火攻心,懒得再跟他争论,立刻举掌直冲纪莫邀而来。
大家虽然从未将“虎毒不食子”的说法太过放在心上,但第一次见到一个父亲迫不及待地要杀死自己唯一的儿子时,所有人的心脏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们每一人的家,都因纪尤尊而破碎。每一人心中,都有着穷尽一生也无法填补的遗憾。但在这一刻,他们只想知道——
是什么样的勇气,让纪莫邀支撑到现在。
是什么样的魄力,让纪莫邀没有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经历,让纪莫邀在明知亲生父亲恨不得杀死自己时,还能对这个世界存有善意。
十岁以前的纪莫邀,究竟走过了一个什么样的地狱而没有被业火吞噬。
纪尤尊一掌打在了剑与棍交叉而成的屏障上。
纪莫邀立在屏障后,一步未动,仿佛自信两位师弟一定能及时挡住这致命一击。
何况刚才那一掌,功力并未发挥到极致。
马四革有切身体会:如果说打死孙迟行的一掌是十成功力,适才那一下充其量只有三四成。
这个力度,与纪尤尊期许的结果落差太大——他果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出掌的力度。
众人一见,立刻趁热打铁,蜂拥而上,用四种兵器将纪尤尊团团围住。
纪尤尊赤手空拳,应对起来却毫不含糊。论内力,无度门的年轻人根本无法与他匹敌。但被紧紧收在只能近距离攻击的包围圈中,扶摇喝呼掌暂时还无法找到合适的着力点。
而这种相互拉锯、反复周旋,却也伤不了纪尤尊半分。相反,大家一旦力乏——哪怕只有一个人露出疲态——纪尤尊便有机可乘。
这样下去,根本杀不了纪尤尊。
显然,纪尤尊也很清楚这一点。
时至日中,仍未决出胜负。
空中飞来一只黑鸟,发出了响彻长空的鸣叫。
马四革、陆子都、孙望庭、温葶苈四人像是收到了指示一样同时散开,但依然将纪尤尊围在中间。
纪尤尊可以往地上再来一掌,但大家对他这种打法已经非常熟悉,可谓应对自如。
他也可以随便挑一个人来攻击,但这样后方就会立刻暴露在其余三人面前。
纪莫邀一直立在包围圈外,没有动过。
他们彼此都清楚——纪尤尊掌力的不定性,是胜负未决的唯一原因。
但他们谁都没办法。
纪尤尊无法决定自己下一掌能致胜。纪莫邀也无法指望对方下一掌能给自己可乘之机。
双方都迫切地需要一个能打破胶着的契机。
纪尤尊先发制人,奋力往地上拍了一掌,将包围圈进一步驱散。随即直冲所有人里力量最弱的温葶苈而来。
可他刚朝葶苈迈出一步,就听得背后的鹿狮楼中有人高声喊道:“纪尤尊,纳命来!”
只见蛰伏已久的温枸橼从鹿狮楼二楼的窗户中飞出,她手中还是那把又短又小的匕首。
纪尤尊立刻回身一跃,要一掌接住她从天而降的身躯。可他甫一抬腿,脚腕就被温葶苈的截发钩套住,生生扯回了地上。
温枸橼在半空里一个侧翻,早有准备地落在了包围圈的边沿,随即与其他三人齐齐杀向纪尤尊。
纪尤尊一脚甩开截发钩,又往地上来了一掌。
这一掌力量比方才的都要大,正面攻来的四人慌忙退开。
只有温葶苈因刚刚收回武器而未曾远离,被掌力震翻在地。
纪尤尊立刻转身,一掌拍向葶苈的后脑。
一个身影“嗖”地扑到葶苈身上,替他挡下了这一掌。
周围的地上第一次出现了血迹。
其余人都已经退到远处,这个人难道是……
“大师兄!”
温葶苈口中飞出的这三个字,令纪尤尊打得近乎麻木的手掌找回了一点知觉。
纪莫邀倒在尘埃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背后传来了陆子都撕心裂肺的叫声——“纪尤尊,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