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四革跟孙望庭使了个眼色,便与温枸橼先行回避,留他们母子三人叙旧。
温枸橼很是感慨,“我们姐弟三人与父亲分别六年,重逢时那是好生一场大哭。老夫人被亲儿视作仇人达二十年之久,夫妻情尽、母子决裂、兄弟相残,所有辛酸都要她自己一个人扛着,而她竟然可以……这么淡然。太不容易了,简直难以想象。”
“心里越是山崩地裂、波涛汹涌,面上越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吧……”
“老四,你说……”温枸橼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玩,“ᴊsɢ等这一切都结束,真相大白之时,我们是会觉得释然,还是会后悔呢?”
“为什么这么问?”马四革将滚到脚边的小石子又踢了回去。
“不知道呢。我只是无法预料,我们前面还要付出何等牺牲。如果能预知将来的代价,我们是会选择坚持,还是悬崖勒马……我不是在揣测你们,我只是不完全信任自己的人性罢了。”
“你怕将来后悔吗?”
“是啊。毕竟一旦有了悔意,就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就算有别的收获,就算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一旦觉得哪一步走得不值,就会不断想起。我对自己的过去,常常有这种困扰。”
马四革劝道:“那你也不是一个人。”
温枸橼笑了,“我知道。”
“继续往前吧,毕竟已经有人牺牲过了。我们如果临阵退缩,对于那些辞世之人便更无公道可言。就算怕自己吃亏,也不能不为死者出一口恶气。如果连我们也轻言放弃,就没有别人了。”
两人立在漆头村外的小土坡上,朝西南方向的山岭望去。
“不知你师叔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在想你。”
“啧,油嘴滑舌。”
再回到蒋千风家里时,孙望庭已经在张罗晚饭了。
马四革叹道:“好小子,杀鸡宰羊不费吹灰之力啊。”
“不然你以为呢?可别小看我孙二郎的厨艺啊。快坐下喝酒,今晚不醉不休。”
温枸橼进到屋里,见蒋千风举着一件长衣在孙迟行身上比划着,便偷偷问孙望庭:“令堂跟你哥……挺好的吧?”
孙望庭一抹眼角,“算是这样吧。你也晓得我哥不会说话……我最想听他反省当年赶我娘出家门的错误,但我娘毕竟二十年没见他,这心一软,就都不愿提那陈年旧事了。”
马四革道:“会有时间的,你哥现在也不会反反复复、喜怒无常了。何况就算不提旧事,也不代表老夫人已经原谅了他。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
“对了,你们是不是很想去奇韵峰啊?”孙望庭又问,“我应该还会跟我哥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好好陪我娘。你们如果想去走一遭,不如尽早出发。村里有熟悉路途的向导,也有老练的快马。你们如此来回一趟,慢到极致也不需半个月。心不心动?”
温枸橼满饮一杯温酒,“非常心动……”
“这么说来,倒比我想象中要容易些。”马四革为温枸橼添上酒,“这样好了,我们今晚就吃个酒足饭饱,早些休息,明日天亮就出发。我们定个期限,多少日之内一定回到漆头村,这样你就不怕赶不回家了。”
“一言为定!”
(本回待续)
第六十七章 沐前尘 蜕厚土(下)
轸宿与女宿果真在附近找到了个产科圣手,介绍给赵晗青之后,她便日日到那老医师处学习,早出晚归,好不勤奋。
二位星宿一边护送她出入,一边也在继续留意吴迁一行,看看对方有没有宁孤生的消息。
但好些日子过去了,宁孤生依旧毫无音讯。
轸宿白天会到镇里走上一圈,女宿也会在夜里出动,可寻寻觅觅,宁孤生似乎真的没有在木荷镇留下任何痕迹。
吴迁一直没有离开木荷镇,想必也跟星宿们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但转机却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轸宿,你猜我今天打听到什么了?”
下课回家路上,晗青坐在轸宿身边,惬意地啃着小半个肉包子。
“是什么新奇的疑难杂症吗?”
“不是,我无意中听到医馆的病人说,镇外发现了一具不知名的尸体。附近都没人认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轸宿瞬间来精神了,“这么玄乎?”
“对啊,不知来历,也不知姓甚名谁……”
“你知道那人埋在哪里么?或者告诉我谁知道,我直接去问。”
赵晗青喝了口水,答道:“我明天再打听一下,晚上就能告诉你。”
“不能更快吗?”轸宿已经蠢蠢欲动了,“我是怕吴迁他们捷足先登,我们就讨不到第一手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