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会怀疑小安吗?”
嫏嬛暗笑,“我怎么知道他会怎么想?”她见马四革笑不出声,又道:“无凭无据,谁会怀疑到小安头上?若有实证,你大师兄知先知后,又有何分别?本不是你能控制的事,别太操心。”
马四革这才缓过气来,“你说得对,是、是我莽撞,见笑了。”
“都是自己人,哪里话。”嫏嬛说着便送他出屋,“别多心,注意休息。”
是夜,四下无人之时,高知命回到莲池边,除下鞋袜,轻手轻脚踏入池中,躬身在泥泞里抓摸。
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四围一片漆黑,没有人看到他面上是什么表情。
但如果有人看到了,一定会希望他当初没有踏入这莲池。
马四革在马厩打点完毕,夜已深了。
他想起前夜此刻此地与安玉唯的对话。如今四周空无一人,对方兴许早就睡下。他于是意兴阑珊地启程回房,希望自己的思绪能够暂停。
“老四!”杜仙仪忽然从后方叫住他。
马四革回过头来,“师姐,还不曾歇息呢?”
杜仙仪浅笑着走近,轻手扫过马四革肩头。“这些日子,蒙你照顾小安,我还不曾谢过你。”
“师姐哪里话!”马四革笑道,“我怎么说也是小安的师兄,手足之情,都是应该的。”
杜仙仪见他拘谨,又道:“他年纪小,不懂事,一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不要紧,师姐。小安那都是为了你。如今你回来了,没我管着他,他肯定高兴都来不及。”
杜仙仪弯出一丝别有意味的微笑,道:“小安不说而已,其实他不知有多喜欢跟你一起……老四,你为他的付出ᴊsɢ,他都知道的。”
马四革一听,有些不自在地甩开手,低头道:“师姐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阴沟里的臭皮革,小安是仙山上的白玉石,能与他并肩已是荣幸,更不敢奢求恩报……”
“你看,刚才还说手足之情,如今怎么满口门户之见了?小安是这种人吗?”
“师姐,小安所盼求的人只有你而已。现在你平安无事,他再不需要别人,我作为师兄的使命也到此为止。如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师姐能好好照顾他,不要再让他孤独伤心了。”说完,他匆匆别过,消失在杜仙仪视线之外。
马四革开始抱怨不肯前来的孙望庭:如果自己当初也有什么理由能留在惊雀山就好了。
但那个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皆因马四革的脑海里已经容不下孙望庭这闲杂之辈。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人——安玉唯、安玉唯、安玉唯……
“小安……”他停在自己紧闭的房前,随着一声长叹,推开了门。
安玉唯从门后飞出,两片薄唇蛮横地落在马四革猝不及防的嘴上。
“四哥哥,我冷……”
不及理清思绪,马四革已经将他拥入怀中,毫无保留地坠入这不能回头的温柔乡。
如果黎明永不来临就好了。
次日早膳时,安玉唯和马四革睡眼惺忪地前后脚入席,但高知命却意外地不见了人。
“师兄身有不适,说是想多睡会。”欧阳晟转达道。
杜仙仪面露忧色,“秋风正紧,可别病了。”
“是啊,我都要点炉火取暖了。”安玉唯笑道。
纪莫邀意外地没有发表意见,草草吃了两口便起身离开。
欧阳晟似乎知道他想去哪里,正要出声劝止,却被嫏嬛拍了一下——
“由他去吧。知命不会怪你的。”
纪莫邀行至高知命房前,随手叩两下门,“喂,独目高。”
里头没响声。
纪莫邀直接推门进去了。
高知命坐在窗边,正全神贯注地阅卷。纪莫邀一进来,他便将书卷放置一边。“你的家教去哪里了,小郎君?”
“乱叫什么呢?”纪莫邀随手合上门,“你这不是好端端的没病么?”
高知命仍然没动,“那也不代表你可以不请自来。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也不行吗?”
“你有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的事多了,不知你在说哪一件。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纪莫邀。”
纪莫邀见他态度抵触,索性坐下,“知命,你有事瞒着我不要紧,但不要觉得我看不出。”
高知命扭头望着束手无策的好友,苦笑道:“抱歉,短时间内死了这么多人,我需要一点时间……我们都需要时间。”
纪莫邀知道他在敷衍,但没有道破。“你可以准备好了再跟我细说。”
“可以……”高知命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随后起身问:“事情告一段落,你们也该回山了吧?”
“等一下——”
“商佐是死在素装山的,我们会将她送回天籁宫,道明来龙去脉,让她自家人去定夺是非。这个你们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