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遇见好心人相助,他才能活着到南陵京城。
然而他见到的是母妃的棺椁,还有宣安帝的怒喝。
宣安帝骂他不懂大局,若他偷跑一事被北蛮人发现,恐怕引起两国战乱,届时他裴璟就是陷天下于战火的罪人。
裴璟跪在母妃的灵堂前,默默听着所有人的指责,不辨一语。
北蛮人在他去的当年变着花样折磨他,挨饿受冻都是常事,他们还经常变着法跟他玩一些“小游戏”,裴璟后背的伤都是因此而来。
但他不能反抗,一日又一日地忍受着,为了他的母妃,为了他们南陵的平安。
后来,他们觉得裴璟不反抗的样子甚是无趣,时日一久便不再找他的麻烦,扔他在深宫任其自生自灭。
一国皇子的待遇是不要想的,顶多就比普通的奴仆好些,别死就行。
北蛮人也知道不能玩得太过,至少不能一两年不能弄死人。
后来,裴璟带着一身伤又回到北蛮,趴在冰冷的床榻上,笑出了声,笑得眼尾都湿润。
他最重的伤,不是北蛮给的,居然是他的父皇,南陵的皇帝打的。
裴璟清楚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
“给朕狠狠打,最好打断他的腿再送回去,看他还敢不敢再偷跑回来。”
裴璟看了眼宣安帝下半身,他回国重新掌权后,亲自打断了他的双腿。
从前皇帝卧病不是真的病,只是下不了榻。
宣安帝被喂了一碗参汤,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裴璟后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然而他久不下床,双腿残疾,半点威慑力没有,如同行将就木,风烛残年的老人。
宣安帝张嘴发出嗬嗬的嘶哑声,“你、你、逆子,你会遭报应,遭天谴的。”
裴璟表情纹丝不动,对他翻来覆去的几句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冷漠。
半晌,他开口道:“孤想成亲。”
宣安帝的谩骂被他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奇怪地看着他。
好像裴璟的婚事他能作主似的。
裴璟道:“我不想委屈她,她值得以后位为聘。”
提到傅归荑,他的目光蓦然变得柔软,声音生出几分期待与欣喜。
宣安帝脸色大变,他要后位?
裴璟难道要弑父?
裴璟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似的,自顾自笑着说出打算:“钦天监拿我们二人的八字去合,说明年的五月十五是个黄道吉日,现在开始准备还有半年时间,刚好合适。”
宣安帝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裴璟是个心狠手黑的,与他根本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对生的渴望迫使他开口求饶:“朕、我退位,我立刻写下退位诏书,保证你能在明年登基,娶你想娶的人。”
裴璟点点头,对他的识相十分满意,颔首示意赵清去准备东西,宣安帝亲手写下的诏书更名正言顺。
正巧小太监端来汤药,裴璟接过打算做做样子喂宣安帝服下。
谁料他先一步抢过去,不顾滚烫的药汁一饮而下,好像经过裴璟的手后会变成毒药似的。
裴璟也不强求。
他等在旁边,等宣安帝哆哆嗦嗦写完诏书,面容不甘地落下暗红色大印。
赵清将东西双手呈上。
裴璟留下一句话接过转身离开。
“看好他。”
宣安帝倏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南陵的传统是以“仁孝”治国,裴璟胆子还没有大到敢弑父杀君。
实际上宣安帝完全猜错了,裴璟不是不敢杀他,而是要他受尽折磨地活着。
看他躺在床上毫无自保之力什么也不能做,裴璟想怎么对他都可以,他要宣安帝日日活在明天或许不一定能到来的恐惧中。
当年他在北蛮受的苦,连同母妃的,他都要一点点慢慢偿还。
赵清跟在后面,出言询问:“太子殿下,宫人说天气越来越冷,是否要给德安殿加床被子,再放置炭火。”
裴璟单手握住明黄色的圣旨,脚步不停,声音如同外面的大雪冷冽。
“有口气就行。”
赵清会意,示意太监们一切照旧。
裴璟回到东宫,傅归荑正斜躺在迎枕上小憩。
看到她恬静的面容,裴璟下意识放轻脚步。
他先去隔间更衣洗漱一番,德安殿味道太重,傅归荑鼻子又格外灵敏,他怕熏着人。
裴璟还把自己烤得全身暖烘烘的才走近她。
“你回来了。”傅归荑听见动静睁开眼,目光惺忪迷离。
裴璟唇边带笑,坐在她身侧:“回来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自从苍云九州的巫祝们替她祈福变好后,傅归荑变得不再排斥这些东西。
“还好,昨晚只醒了一次。”傅归荑支起上半身,裴璟顺理成章地把她搂近怀里,双臂紧紧箍在胸前,像个护食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