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唇角笑意渐淡,她低眉,似是自言自语:“日后不会了。”
她再也不会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了。
……
……
“听说了吗,三殿下竟是在江南就成了亲的。”
“怎么没有,这几天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说是三殿下回京途中遇险,幸好遇那女子相助,两人一见钟情,当时三殿下还隐姓埋名,说自己姓贺。”
“怎么我听的是那女子上山遇上劫匪,是我们三殿下出手相助,两人还在山上拜堂成亲。”
“所以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都怪外面那些臭说书的,一个劲的瞎编排。我可听说了,如今我们三殿下的故事卖得最好的,场场座无虚席。”
“也不知道那宋姑娘是不是真如说书先生所说,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我见过我见过,不过也只远远瞧过一眼,当真如天上仙子一般,宛若出水芙蓉,海棠标韵。”
“此话当真?怪道三殿下那样的仙子都下了神坛,我听说他还要请旨赐婚……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柳垂金线。
三三两两的小宫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皇后怒目而视。
这几日宫里宫外有关沈砚和宋令枝的流言四起,大到八十岁老妪,小到三岁顽童,人人皆知沈砚在江南和一个女子成亲拜过堂,沈砚还将人带回京城,想要求皇帝赐婚。
“荒唐!”
皇后气急攻心,目眦欲裂,“背后妄议皇子是非,拉下去,杖责四十!”
小宫女连声哀嚎,痛哭流涕,个个磕头如捣蒜。不多时,青石板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日后再不敢乱说了,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娘娘、娘娘!”
晌午日光洒满的御花园,哀嚎遍野,哭声惨绝人寰。
宫女大着胆子想要去抓皇后的袍角求饶,当即有小太监上前,一脚踩上那宫女的手背:“——大胆!”
宫女挣扎着上前:“娘娘饶命……”
皇后一眼都懒得施舍,鬓间的百鸟朝凤金步摇熠熠生辉,她冷声:“日后若是让本宫再听见,本宫定割了你们的舌头。本宫倒要瞧瞧,还有哪个不长眼睛,敢在背后编排皇子!”
万籁俱寂,园中花光树影,暗香浮动。
倏地,一声轻轻的娇笑落下,搅乱了满地的日光。
皇后怒而转身,一双凤眸凌厉:“——谁?”
入目是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再往上,是余贵人盈盈一张笑脸,她娇笑连连,身子宛若无骨,悉数靠在皇帝身上。
虚虚朝皇后行过一礼,余贵人嗓音娇柔,似能滴下蜜一般:“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她这副好嗓子还是皇后特地寻来的乐师教的。
皇后攥紧手中的丝帕,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皇帝身子立马酥了半边,搂着余贵人直喊“爱妃”。
余贵人无视皇后的冷眼,只往皇帝怀里躲:“陛下,臣妾害怕。臣妾胆子小,见不得血。不知这几个宫人是怎么得罪了皇后娘娘,竟是被打得这般?”
宫女早就有气无力,连连向皇帝磕头求饶:“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编排三殿下了,求陛下饶过奴婢这回!”
余贵人捂唇,佯装不懂:“是三殿下的亲事吗?说起来,这事臣妾也略有所闻。”
皇后厉色打断:“闭嘴!砚儿的事,何时轮到你多嘴了?”
余贵人搂着皇帝,面带委屈:“陛下,臣妾并非多嘴,只是想着郎有情妾有意,三殿下和那姑娘难得有缘,若是被人硬生生拆开,岂不可怜?”
皇后气极:“给本宫住嘴!陛下,此事事关砚儿声誉,还请陛下下旨……”
皇帝慢悠悠:“这事,砚儿今早同朕说过,朕也允了。”
皇后如遭雷击:“什么?”她身子摇摇欲坠,不甘心,“陛下,砚儿纳妃乃是大事,怎可如此草率,且那女子……”
皇帝不耐烦挥袖:“砚儿亲自来求的朕赐婚,朕怎会不允?罢了,此事不必再议,待钦天监挑个好日子,朕亲自为他二人赐婚。”
皇后脚下趔趄,追着上前:“陛下不可,此事事关重大……”
忽而往前跌去,脚上重重一崴,幸而有宫人搀扶,才不至于摔倒。
皇帝面不改色,拥着余贵人上了步辇,徒留皇后留在原地。
余贵人往后望一眼,眼中掠过几分讥诮嘲讽,再次望向皇帝,又是往日的含情脉脉。
皇帝心神荡漾,忽而鼻尖有一阵奇香传来,皇帝好奇:“爱妃可是换了熏香?”
余贵人一怔,而后拥着皇帝,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哈哈大笑,随后步辇在花障前停下,宫人远远退开,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有听见步辇上的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