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对他的撒娇免疫,不留情面:“你先考上大学再说吧!今年你大伯刚好55大寿,不回去不行。”
“55过个什么大寿!”
“冯尧!”
“做什么!”
“再胡闹就把你一个人关家里!”
“你忍心?那可是过年…”冯尧带着哭腔,“过年哦…留我一人…孤独可怜没人爱…”
“你自找的!”
冯尧难以置信,跑去找他爸,结果他爸就说了他一句:“再闹今年的压岁钱不给你了啊。”
“爸爸…”冯尧往后退一步,“你们…你们,”冲着房子大吼,“你们都不爱我了!”
然后他就离家出走了,就在大年三十那天。
冯妈妈真的把他一人丢在了家里,在车上对冯爸爸说:“再不惩罚惩罚教训教训,他要飞天了他!”
冯爸爸开着车叹口气:“该长大了,不然以后进社会得吃多大亏。”
冯妈妈拿手机想发个信息打个电话忍了忍,有点不放心:“不会出事儿吧?”
冯爸爸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你还不知道他嘛,他是不会饿着自己亏着自己的。”
冯尧确实不会饿着自己不会亏着自己。
他制定了计划,打算一个人去海南!他要给聂晓一个惊吓,让他只顾自己玩儿不带上他,本来和聂爸爸聂妈妈说说就能顺带的事,没良心。
可发现冬天去海南的机票难买酒店难定,还非常的贵,反而青岛机票相对便宜,酒店相当划算。
青岛的海是黄海,海南的海是南海,却都是吹着太平洋的海风。
于是他在大年三十他爸妈到了老家的档口,坐在了去青岛的飞机上。
不过一到青岛,冯尧就发现便宜的价格换来的是大冬天的寒冽,阳光?沙滩?海浪?全都有。
可都带着干燥冰冷的分子往他脑袋上刮。
他不能穿上他红底白花的印花衬衫站在海边踏浪,不能狂奔到海里去游去扑腾,不能把衣服脱了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他忘记了大海会因为不同的纬度在冬天的时候呈现出的不一样气息。
冯尧身穿厚厚的羽绒服站在海边,在大年三十这一天看了一场孤独的落日,吃了一顿孤独的海鲜火锅就躺在酒店里不出门了。
他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像个婴儿,他想像一个婴儿那般无所顾忌地大闹,却只能闭着眼睛靠呼吸去平息这场荒唐的出走。
他发消息问聂晓:海南好玩儿吗?
聂晓回他:以前不是来过吗?
是的是的,小时候他爸爸妈妈带他去过,初中的时候和聂晓家也一起去过,他们在海口吃粉吃文昌鸡,然后去了三亚的海边撒欢儿。
可就是因为他记得那种人撒欢儿的点点滴滴,他才那么迫切想要把这些回忆再次变成现实。
冯尧发信息说:我说的是现在的三亚好玩儿吗?
聂晓发了个问号。
冯尧解释说:没有我好玩儿吗?
聂晓给他发了张照片,身穿白底绿树花纹的热带T恤衫,蓝色短裤,腰细腿长,皮肤健康富有光泽,和他爸爸妈妈站在蔚蓝的海边,风拂着头发轻扬,那年轻的笑容粲然。
这张照片还有一层意思——有他没他没有区别。
冯尧侧卧在床,盯着那张照片不自觉流下一滴眼泪。
他爸爸妈妈到现在也不给他打一个电话,大家齐刷刷都把他抛弃了。
他想象他爸爸妈妈和爷爷大伯小叔叔一起在那堂屋里头吃着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
嘻嘻哈哈地说今年茶园的收成,说他爸爸妈妈的工作生活,说冯时雨又长大了一岁,然后说到自己。
只轻飘飘一句:“那家伙不听话,让他自己在家里检讨,好知道世界不是围着他转的!”
他发现自己宛如一条金鱼,跳出鱼缸看见了自己,折腾得滑稽可笑。
自讨苦吃,冯尧此时如此想。
这个时候白芷给他发来一条消息,祝他新年快乐,并且愿望成真。
冯尧就像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忽然看见了一点星光,从床上坐起来盯着这星光,问她:在哪儿呢?
结果白芷给他发一段全家在海岛玩耍的视频,说:“Hawaii~”
那星光瞬间暗淡,在宇宙中爆炸了。
发消息过去:你们这些殖民的坏蛋!抢了人家的地盘还要在那上头撒野,还让人家跳舞给你们看,践踏人家的土地还不够还要践踏人家的尊严!
白芷一个脑残的表情发过来:哪儿跟哪儿啊你,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在这乱套。请问你是对这个社会的等级分化有什么怨言吗?
冯尧说: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坏蛋!
他的离家出走就像是一滴雨,滴在了大海里,无声无息。
初三那天,他前脚到家他爸妈后脚进屋,问他:“检讨好自己没有?”